“那不是……雲婕妤嗎?”
遠遠看見張揚牽著隻波斯犬的雲鶯,顧蓁蓁瞪大眼睛。
之後她才注意到和雲鶯並肩而行的趙崇。
顧蓁蓁一怔,反應過來又驚又怒:“陛下怎會和她在一起?!”
昭儀婁嫣聽著顧蓁蓁的話,皺一皺眉,恨不得立刻讓宮人將她的嘴捂住。
嚷嚷得這麼大聲是生怕旁人聽不見?
“顧美人要去何處?”
正覺得頭疼,發現顧蓁蓁抬腳要走,婁昭儀不得不開口喊住她。
反而顧蓁蓁聽言一臉奇怪。
“婁姐姐,自然是去向陛下請安。”
婁昭儀頭疼得更厲害,她撫了下額壓著脾氣道:“陛下難得有興致來後宮走一走,顧美人當真要去請安?若不小心壞陛下興致,你覺得我們擔待得起嗎?”
顧蓁蓁愈發不解:“隻是請安,為何會壞陛下興致?”
婁昭儀:“……”
“哦?看來從前是本宮誤會。”
婁昭儀輕笑一聲,終於沒忍住陰陽怪氣,“原來顧美人與雲婕妤關係甚好,見麵定親親熱熱。”
顧蓁蓁:“……”
“那倒不是,嬪妾和雲婕妤無甚交情。”
婁昭儀卻半個字也不願多說,她兀自吩咐軟轎繼續往前,去朝暉殿。
顧蓁蓁不甘心再看一眼雲鶯的背影,咬咬牙,收回視線之後隻是去追婁昭儀,同去見賢妃。
一個月前,德妃借故罰跪顧蓁蓁。
彼時顧蓁蓁有苦難言,心裡委屈不已,便來朝暉殿找賢妃訴苦。
然而德妃有協理六宮之權,在自己宮中懲戒一個小小的妃嬪,顧蓁蓁明白賢妃也束手無策。隻被刁難幾次後,眼見德妃越來越肆無忌憚,顧蓁蓁實在難以忍受,道要去找太後娘娘呈明情況,求太後娘娘做主,於是得到一番點撥。
那之後顧蓁蓁便對德妃的刁難一直隱忍不發。
她在等一個機會,等到六宮中許多人同她這般對德妃心懷怨氣,再前往永壽宮求太後主持公道。
誰知……
她尚未等到去永壽宮的時機,皇帝陛下先撞見雲鶯被德妃刁難。
吃過那麼多苦頭卻似變得無用。
現下也不知陛下究竟準備如何處理此事。
顧蓁蓁坐在玫瑰椅上,想著這些,手掌不經意隔著裙擺觸碰到膝蓋的傷口,疼得輕“嘶”一聲。
這一個月裡,她不知被德妃罰跪過多少次,兩條腿的膝蓋便沒有一日是好的。起初跪得膝蓋兩片烏青,後來膝蓋漸漸腫起來,德妃猶不肯放過她,叫她膝蓋都跪破了又刁難過兩次才有所收斂。
被德妃罰跪期間,她也想過裝病裝暈躲過去。
但每每如此,德妃便會立時派人去太醫院請太醫前來為她看診,繼而命太醫為她施針灌藥。
她自幼時起便最怕施針,如今更怕德妃暗中使壞叫她小命不保。
到頭來唯有忍氣吞聲被罰跪的份。
想起這些酸楚,顧蓁蓁不覺鼻尖發酸,手指攏一攏衣袖,幾乎落下淚來。
賢妃注意到她的沮喪,又知她膝蓋的傷未曾痊愈,便溫聲開口:“上回給你的白玉膏是不是都用完了?我這裡還有一罐,待會兒你便帶回去用,早些養好傷。”
“不可不可!”
顧蓁蓁聞言連忙擺手,“嬪妾怎可再伸手要娘娘的東西?娘娘之前已經贈嬪妾許多罐了。”
賢妃所說白玉膏對傷口愈合、淤青消除皆有奇效,十分不易得。
顧蓁蓁感念賢妃待她的這片善心,卻不好意思再收下。
但賢妃很堅持:“你膝蓋的傷口未愈,總歸要養好了才行,否則落下病根如何是好?”當即讓大宮女素玉去將那罐白玉膏取來,要顧蓁蓁收下,不得推辭。
顧蓁蓁捧著白玉膏又淚花閃閃。
“娘娘如此憐愛嬪妾,嬪妾實在無以為報。”
賢妃一笑,伸手摸一摸顧蓁蓁的臉:“都是姐妹,談何回報?”
顧蓁蓁便歎氣:“可惜此番……嬪妾不敢妄議陛下決斷,隻想到德妃做下那許多事卻平安無恙,實在難受。”
同在朝暉殿的婁昭儀原本懶怠與顧蓁蓁搭腔。
但此時說起德妃,她明麵上是來探望賢妃,實則為德妃而來,便開了口。
“娘娘,昨日陛下來探望娘娘,可曾說過彆的什麼?”
婁昭儀看向賢妃詢問她道。
顧蓁蓁聞言也一雙眸子看著賢妃。
而賢妃眉心微蹙,搖搖頭:“陛下隻略同我說得幾句話便離開了,不曾提起德妃半個字。”
想從賢妃這裡窺知皇帝心思卻不得端倪,婁昭儀輕歎。
她默一默,不確定說:“陛下昨日離開娘娘這裡,便去的清竹閣。”
“聽聞陛下讓禦膳房傳了膳,想來是用過膳離開的。而今日晨早清竹閣得許多賞賜,方才過來朝暉殿之時,瞧見陛下與雲婕妤在散步,雲婕妤手裡牽著一隻波斯犬。娘娘也知波斯犬如何金貴,因而臣妾總覺得……陛下是不是以此撫慰雲婕妤,不打算動德妃。”
“倘若如此……”賢妃眉眼染上愁緒,“當真委屈顧美人了。”
顧蓁蓁又歎:“可如何是好?”
沉默片刻,顧蓁蓁抬起頭:“若不然過兩日嬪妾去求求太後娘娘?”
賢妃麵上似微訝,繼而無奈一笑:“此事且再說罷。”
讓顧蓁蓁先行回去以後,婁昭儀多留得一刻。
她對賢妃道:“娘娘為何看重顧美人?以臣妾愚見,她實在不是機敏之人,也難得陛下寵愛。”
賢妃眉眼一如既往的溫和。
“可放眼後宮之中,如她這般傻乎乎捧出真心待人的卻稀罕,至少她不會背叛我們。”
婁昭儀挑了下眉。
對賢妃這話也有幾分認同,她頷首說:“便是顧美人最大的長處了。”頓一頓,轉而又問,“那雲婕妤呢?”
“到底才入宮不久,沉不住氣。”
賢妃眉眼平靜,“陛下如今正寵她,自願意陪她在宮裡遛狗。”
婁昭儀聽見賢妃這麼說,便一笑:“娘娘說得極是。”
“在這宮裡,一時的風光算得了什麼?”
而享受著一時風光的雲鶯此時已在趙崇的作陪下溜達回清竹閣。
趙崇在清竹閣外停下腳步。
“今日從勤政殿走過來,忽然覺得清竹閣是離得遠了些。”趙崇看著雲鶯額頭一層薄汗,再看一看她明燦的一雙眸子,對她說,“朕派兩個人幫你一起照料這波斯犬。外麵曬得厲害,愛妃快進去吧。”
趙崇不進去,雲鶯省下伺候他的功夫,正是求之不得。
因而她絲毫沒有挽留的意思,當即應下趙崇的話,一福身笑道:“嬪妾和阿黃恭送陛下。”
“阿黃?”趙崇覷向仍被雲鶯牽著的波斯犬。
雲鶯點點頭:“是方才在路上嬪妾為這波斯犬取的名字,陛下以為如何?”
趙崇:“……很是樸實。”
雲鶯毫不臉紅頷首:“多謝陛下誇讚。”
趙崇失笑,不一會兒在雲鶯的恭送下乘禦輦回勤政殿。
送走皇帝的雲鶯牽著波斯犬進去,便格外大方讓人取來雞肉、牛肉,要喂自己的“阿黃”。
收到這隻波斯犬,雲鶯的確很高興。
不僅因為波斯犬本身十分名貴,更是為著往後難有人敢輕易招惹她。
如昨日那般德妃強行刁難她的情況再難出現。
至少在皇帝對她生厭、將波斯犬收回之前會是這樣的。
她什麼都不必做便可省去不知多少麻煩。
焉能不高興?
何況皇帝金口玉言,往後若出現意外會親自過問,她便更加省心了。
在後宮橫著走也不過如此。
畢竟,她今後是真的可以放狗咬人。
以她所知,妃嬪裡麵膽小害怕獵犬的不在少數,相信她們也不會特地忍著害怕來她的麵前招搖。
哦……
顧蓁蓁那樣的除外。
雲鶯喂波斯犬吃了些雞肉和牛肉,便把它交給皇帝派來清竹閣照顧這隻波斯犬的宮人。之後她回到裡間,細細梳洗過一番,便躺在美人榻上一麵歇息一麵讓碧柳繼續幫她染蔻丹,將被皇帝召去勤政殿之前沒做完的這樁事情補上。
滿後宮依然數雲鶯最悠閒。
眾人仍在等著看德妃究竟會不會出事時,她忙著染蔻丹、看傳奇故事、吃冰糖燕窩、逗波斯犬。
如是又過得數日,皇帝什麼旨意也沒有。
妃嬪們漸漸接受德妃不會被罰,而她們在德妃手裡受過的罪也隻能咽下。
這麼一晃便到妃嬪們應該去朝暉殿給賢妃請安的日子。
賢妃不再稱病不出,眾人自也不敢隨意缺席,六宮妃嬪們久違重新坐在一處品茶閒聊。
顧蓁蓁和雲鶯差不多的時辰到朝暉殿外。
看見雲鶯手裡的狗繩,順著狗繩看見被牽著的波斯犬,她立即遠遠避開。
餘光瞥見顧蓁蓁身影的雲鶯見她離自己恨不得五丈遠便曉得她害怕。
無心逗她,自然沒有理會。
然而顧蓁蓁發現雲鶯朝自己看過來一眼,頓時心裡便不痛快了。
也不怪她不痛快。
兩相對比之下,同樣被德妃刁難,她在一個月內不知遭受多少的罪,什麼來自皇帝陛下的安慰補償也沒有。反觀雲鶯,隻被德妃刁難一次,偏被皇帝陛下撞見。這也罷,各式各樣的賞賜被送去清竹閣,甚至還賞賜她一隻波斯犬!
這些天雲鶯有多得意,顧蓁蓁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雲鶯每日晨早與傍晚都要牽著波斯犬在後宮四處閒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