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蠻(三) “我這樣,其實挺狼狽的……(2 / 2)

招魂 山梔子 3644 字 8個月前

韓清點頭。

孟雲獻沉吟片刻,將那封手書收起,神清氣爽:“你所言不錯,這冬試舉子倪青嵐正是我等的機會。”

——

夤夜司聽不見外頭的雨露霏霏,夜裡上值的親從官在刑池對麵的值房裡用飯說笑,也有人給昏睡的倪素送了飯來,就放在桌上。

可她起不來,也沒有應。

“那小娘子起不了身,隻怕也不好用飯啊……”送飯的親從官回到值房內,與同僚說話。

“怎麼?你小子想去喂給她吃?”

有人打趣,“或是給她請個什麼仆婦女使的?”

“咱們使尊可還沒審過她,我這不是怕她死了麼?”那親從官捧起來花生殼朝貧嘴的同僚打去。

“等使尊過來,咱們再請示一下,給她找個醫工瞧瞧。”

值房裡毫不收斂的說話聲隱約傳來,倪素遲緩地睜開眼,看見陰暗牢獄內,那個年輕男人正在桌邊耐心摸索。

倪素看著他雙手觸碰到放在桌上的瓷碗,他頓了一下,又摸到碗上的湯匙,隨即慢吞吞地,一步步憑著感覺往她這邊走過來。

“倪素。”

徐鶴雪不知道她已經醒了,在床沿坐下,喚她。

“嗯。”

倪素應了一聲。

徐鶴雪聽見她這樣快應聲,便又道:“你這一日都沒用過飯。”

他捏著湯匙,舀了一勺粥,慢慢往前。

“左一點。”

倪素看著他偏離方向的手,嗓音虛弱又沙啞。

徐鶴雪依言往左了一些。

“再往前一點。”

徐鶴雪又試探著往前了些。

倪素的唇碰到湯匙裡的熱粥,她堪堪張嘴吃下去,可是看著徐鶴雪,她總覺得他的身形淡了許多。

細微的瑩塵浮動。

她沒有多少力氣的手勉強拉拽他的衣袖。

徐鶴雪看不見,不防她忽然的舉動,衣袖後褪了些,濕潤的血跡,猙獰皸裂的傷口,縱橫交錯。

此時此刻,倪素方才想起,他如果擅自離開她的身邊,應該也是會受苦的。

即便如此,他也還是去請人寫了手書。

倪素望了一眼燈火明亮的值房口,忍著劇痛直起身,烏黑的鬢發早已被冷汗濕透,她的臉色十分慘白,一手抵在鐵欄杆上,重重地敲擊牢門的銅鎖:“來人,快來人!”

她高聲呼喊更扯得嗓子刀割似的疼。

徐鶴雪不知她為何如此,卻聽值房那邊有了動靜,他便將碗放下,沒有出聲。

“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一名親從官走近。

“請給我幾支蠟燭,一個火折子。”

倪素輕輕地喘息,艱難說道。

徐鶴雪聽見“蠟燭”兩字,他沒有神采的眸子迎向她聲音所在。

幾名親從官不知她要蠟燭做什麼,他們麵麵相覷,最終還是從值房裡拿來幾隻沒點的蠟燭,但基於他們夤夜司中的辦事手段,他們給了火折子也沒走,監視著那年輕女子從榻上起來,強撐著身體顫著雙手,將燈燭一一點燃。

親從官們隻當她是怕黑,但他們還是收走了火折子,又擔心她此舉萬一存了不好的心思,便將她點燃的蠟燭放到深嵌牆壁的,高高的燭台上,確保她一個身受重傷的女子碰不到,這才放心地回了值房。

靜謐的牢獄內燈影搖晃,那是倪素給徐鶴雪的光明。

到此時,徐鶴雪方才看見受刑後的倪素是怎樣一番形容,她渾身都是血,無力地趴在榻上,自嘲似的:“我這樣,其實挺狼狽的。”

徐鶴雪捏住湯匙,並不出聲。

倪素正欲再說些什麼,卻不料他先一步動作,一勺粥湊到她唇邊。

她愣住,片刻後,泛白的唇一張。

這一口溫熱的粥米咽下去,

心頭竟也十分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