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嫣聞言,挺直的腰往下鬆了去,抬眸卻見謝策正眸色難辨地看著自己。
雪嫣動作停住,半沉不沉的腰枝吃力地挺著,“……世子。”
謝策漠然抬手,從她發上取下了一根發簪。
雪嫣看著被他把玩在手中的簪子,心頭一緊,倉皇去摸自己空落落的發髻,急切道:“還請世子把簪子還我。”
謝策低眸,似笑非笑的端看著手裡的簪子,“這樣式太俗氣,不適合你。”
雪嫣攥緊手心,一眼不錯地盯著簪子,努力笑道:“我下回不帶就是了。”
謝策輕點下頜,看著雪嫣,“如此就扔了罷,我再送你新的。”
他作勢要往窗子外拋,雪嫣幾乎是撲過去抱住了他的手臂,“彆。”
手臂被一團豐盈的柔軟裹挾住,謝策視線隨著落下,眸光變得有點冷,“舍不得?”
雪嫣不敢讓他看出自己的異樣,隻緊緊抱著他的手臂,生怕他又要扔,“這是我笄禮時的簪子,意義不同。”她說著聲音不受控的帶了些極細微的顫意,“不能扔的……”
她用細軟的手指一根根把謝策的指頭勾起,拿走簪子緊緊握在手心,好像那就是她最重要的珍寶。
謝策眉眼冷漠地看著她做完一切,不帶情緒地說:“那麼喜歡,就留著罷。”
他收回尚帶著少女體溫的手,轉身走出艙房。
雪嫣捏著簪子的手裡滿是津津的汗意,聽見謝策在外麵吩咐靠岸,整個人才似瀉了力般,失態癱坐在榻上,晶瑩的雙眸再難遏製的紅了一圈。
青墨一頭霧水跟在謝策身後,怎麼世子才進去一會兒就出來了?
這就要靠岸,那剛才世子又何必著急把楚二公子送下船。
青墨摸不著頭腦,多嘴問了句:“世子,這會兒就靠岸了嗎?”
等了片刻沒有聲音,青墨窺向謝策。
就看見謝策唇畔含著莫測的笑。
世子斯文雋逸,端的是謝庭蘭玉,驚才絕豔的翩翩公子,可若真要以為他是什麼好相與的性子,那就大錯特錯了。
謝策目光遠睇著湖麵,緩緩道:“我的話你是聽不懂?”
青墨登時一個激靈,世子已經鮮少有像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候,他哪還敢多嘴:“屬下這就讓船夫靠岸。”
*
畫舫停靠在岸邊,雪嫣透過窗子看到謝策英挺的身影走下船,自顧上了馬車,才自己從艙房出來。
早已等在渡口的心月看見雪嫣急忙跑上前去,她方才就見世子神色冷峻,以往總會提上一句——讓她伺候好姑娘,這回卻連眼風都沒有落一下。
“姑娘。”心月上前去摻雪嫣,雪嫣擺手避開她,快步走下船上了馬車。
心月緊跟著上去,雪嫣縮坐在角落緊抱著自己,將臉埋在肘彎裡,就像一隻受了傷的小鳥用翅膀把自己藏起來,把脆弱藏起來……可越是如此,越是讓人心疼。
心月看得心急又不舍,過去攬著她纖薄的肩頭問,“姑娘,這是出什麼事了?”
雪嫣搖頭,呼吸短促,拚命壓抑著哭腔。
心月越發著急,莫不是與世子鬨了不快,可姑娘又不肯說。
心月還想開口問,看到雪嫣緊攥在手裡,露著一抹紅豔的瑪瑙發簪,她立時就不說話了。
這發簪是大公子送給姑娘的。
心月隻能默默輕拍著雪嫣的肩頭,心裡也跟著發悶發痛,姑娘又這是何苦,大公子已經去了兩年了……
她苦澀地咬住唇,若是姑娘真的能忘了大公子,又怎麼會甘願這麼沒名沒份的與世子好著。
當年大公子戰死的消息傳到京中,姑娘悲慟絕望之下一病不起,她幾度以為姑娘就要撐不下去,夫人甚至將她送去了廟裡。
在廟裡的日子,姑娘就像在等死,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直到還未被授世子的二公子陪同謝夫人來上香祈福,初見到那張與大公子有八、九成相像的臉,連她都險些以為是大公子複活回來了。
但細看之下就會發現兩人的差彆,大公子如鬆柏清雅溫潤,是真正的公子如玉,而世子則清冷寡情,雖然眼裡總含著笑,可你會發現,那笑根本未至眼底。
姑娘思念大公子鬱積成疾,世子的出現就像是溺斃之人抓到救命稻草,明知那根本不是大公子,但隻要日日看到他的臉也是好的,這才會有了今日的局麵。
“心月……”
雪嫣從肘彎處仰起臉,喃喃輕喚。
心月萬分心疼道:“奴婢在呢。”
雪嫣扭身抱住她,淚珠順著瑩白的麵頰淌落,“時安會不會怪我。”
她閉緊眼,纖細的羽睫輕顫,低啞的嗓音裡是無止儘的淒楚,“可我真的好想他。”
明知謝策不是他,明知兩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她還是罔顧禮教,麻痹自己,近乎背倫的接近謝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