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離了城,速度便漸漸加快,他們要趕在天黑前去到驛站投宿。
在逼仄的馬車裡顛簸了一路,幾個姐兒都沒了剛出發時的神采奕奕。
等聽到車夫發出“籲”聲,顧玉凝如釋重負地抱怨道:“可算到了。”
雪嫣沒有作聲,神色卻也跟著一鬆,走出車廂,她連吸了好幾新鮮的空氣,又抬手輕揉發僵的脖子,眉眼間的疲色才舒展開。
顧老夫人也是一臉疲憊,對眾人囑咐說:“等用了飯,早些休息,明日一早還要趕路。”
出門在外,加上一行又都是女眷,為有個照應,顧老夫人讓幾個小輩兩人同住一屋,雪嫣和顧玉凝正好住一間。
顧玉凝不甚滿意地瞥了雪嫣一眼,吃過飯就率先回了房。
雪嫣為避免回屋和她獨處又不對付,獨自己在驛站中的庭院裡逛了一會兒,權當是消食。
等天色變暗,想著顧玉凝應當也睡了,雪嫣才往房中走去。
推開門,先聽到的就是顧玉凝不滿的聲音,“怎麼那麼久才回來。”
雪嫣頓足愣了一下,抬眸輕聲道:“阿姐還未睡。”
顧玉凝目線向下,皺著眉打量她,眼神永遠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雪嫣不卑不亢地關門,兀自走到裡間洗漱,正擰著帕子上的水,又聽見顧玉凝說:“我那日在鳳來樓說得話你也聽見了吧。”
雪嫣眸光動了動。
顧玉凝譏嘲的聲音繼續傳來,“你要還有幾分自知之明,就趕緊跟他斷了,彆天真的以為他會放著公主不娶,而娶你。”
親眼看到兩人是怎麼當著自己和母親的麵暗通款曲的,顧玉凝即覺憤慨又恨鐵不成鋼,說話也更加刻薄帶刺,“顧家是算不上什麼高門望族,但父親為官正派清廉,顧家的女兒,沒有你這麼不值錢的。”
雪嫣呼吸變粗,捏著帕子的手發抖 ,誰又真的把她當顧家的女兒了。
她的親生母親對顧玉凝比對她更好,父親對她不聞不問,祖母時刻防著她會搶了顧玉凝的東西。
卻又要她用顧家女這三個字約束自己,保全他們的體麵。
雪嫣以為自己早已經可以做到無動於衷,卻還是被顧玉凝的惡言刺痛了心。
“阿姐大可放心,我不會給顧家抹黑,也不會牽扯你的名聲。”雪嫣一字一句的說。
她竭力讓自己不要受情緒的控製,聲線卻彌漫著空洞的晦澀。
顧玉凝也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過,又拉不下臉根雪嫣解釋她不是這個意思,語氣生硬道:“你知道就好。”
雪嫣冰冷澀然地扯著唇角,眼圈在無聲無息中悄然泛紅,故作堅強下的模樣之下,是無儘的委屈。
從裡間走出,雪嫣熄了燈,默不作聲的在床的另一側躺下。
黑暗中,顧玉凝也沒有那麼不自在,她想了想道:“待過年兩,讓祖母和母親好好給你尋門親事,不比這麼不清不楚的跟著他強。”
雪嫣閉著眼,她和謝策不是顧玉凝以為的那樣,不過她也沒必要解釋。
見她不回答,顧玉凝又沒好氣道:“總之你自己清醒些。”
屋子安靜下來,雪嫣漸漸覺得困意來襲。
“你和世子,沒有做過界的事吧……”顧玉凝欲言又止。
那日她們離開鳳來樓時,她回頭看了一眼,世子看雪嫣的目光,就像是一匹蟄伏的餓狼,隨時像要把她吞入腹中一樣。
雪嫣睡意朦朧,愣了一瞬才明白過來顧玉凝的話,腦子裡轟的一聲炸開,變得清醒無比。
屋內一片漆黑,她還是感覺自己臉燙的像是要燒起來。
“當然沒有。”雪嫣難堪的從緊抿的雙唇中憋出幾個字。
聽見顧玉凝明顯鬆了口氣,雪嫣緊絞著手指心口發緊,羞恥難當,聲音輕忽又著急,“阿姐快睡吧,明日還要早起。”
*
夏日裡雷雨總是來的措不及防,馬車行在路上,劈裡啪啦的雨滴就砸了下來,落在車篷頂上十分刺耳。
雪嫣是被吵醒的,昨夜她翻來覆去幾乎一夜沒睡,坐上馬車才撐不住靠著睡了一會兒。
雪嫣眼裡含著迷朦的倦意,轉頭蹙著眉心看向車廂外,大雨如注。
烏雲將天壓的極暗,黑雲深處似團聚著什麼可怕的東西,陰沉壓抑,教人心裡隱隱生出不安。
所幸這雨勢雖凶急,但去的也快,天空很快撥晴,泛出一股清透的青草氣。
車夫加急趕路,可才行了一段便停下,原是一處山路被暴雨衝至塌方,車馬根本通行不過。
雪嫣隨著下來查看,大塊的山石和斷木將路徹底當死,眼看著過去不遠就能到華縣,大家都情急不已。
顧老夫人連連歎氣,張望著塌方的地方,神色焦急,“這可怎麼才好。”
“母親先彆急。”林素蘭安慰著她,吩咐家丁過去探探路。
家丁很快從前麵跑回來,“老夫人,夫人,這路被堵死了,就算等官府來清,恐怕也要兩三日才能過人。”
“那我們怎麼辦,難不成回去?”顧玉凝出聲問,“可那樣不就過了祭祖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