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嫣跟著謝策去到燈樓,許是因為不想讓旁人看到他們在一起,謝策是帶著她從燈樓後進去的。
燈樓昏暗,慈悲莊嚴的佛像前供著一排排的長明燈,雪嫣不用走近就知道哪一盞上刻有謝珩的名字。
悲痛一湧而上,她用手捂住痛極的心口,對謝珩的思念幾乎要傾覆她的自持。
雙眸酸脹不已,雪嫣唯有用力低下頭,不讓謝策發現異樣。
她亦步亦趨的跟著謝策往前走,男人卻忽然停住了步子,橫出手臂擋在她麵前,雪嫣不明所以。
謝策低聲道:“我們等等再過去。”
雪嫣手腕一緊,人已經被謝策拉著退到了佛像後,雪嫣這才注意到佛像前跪著一個女子。
謝策從雪嫣身後靠近,幾乎身軀相貼的距離讓雪嫣身子發顫,屬於謝策的清冽氣息席卷她的周身,背後顫栗起的一層細小的疙瘩。
雪嫣急忙挪步,肩頭卻被謝策的手掌按住。
雪嫣大驚,過去她自欺欺人的與謝策親近,將他當作是謝珩,可這是在謝珩的長明燈之前,她如何也不會糊塗到把兩人混淆。
她甚至覺得謝珩的在天之靈就在看著她,看著她和他的弟弟有首尾。
背倫的負罪感和自我譴責讓雪嫣再也忍不住,顧不得會不會被發現,開始用力掙紮。
然而,謝策低緩的耳語卻止住了她的動作。
他說:“那是臨陽郡主。”
雪嫣身子驀然一僵,謝策殘忍地揚唇,“若是我兄長還活著,她現在應當已經是我嫂嫂了。”
所以顧雪嫣,你看看,你算什麼?
又憑什麼敢舍棄我。
雪嫣抿住蒼白的唇,謝珩曾對她提起過臨陽郡主,謝夫人鐵了心要讓謝珩娶郡主,他無論怎麼拒絕都無用。
謝夫人甚至已經與謝貴妃商議請皇上賜婚,所以他才會請命出征,想用軍功來換與她的婚事。
雪嫣用力捂住嘴,心中哀痛難忍,淚水在黑暗中悄然淌落。
感受到按在掌下的嬌軀簌簌在顫,謝策這才覺得心裡的怒火瀉出了一些。
“讓人看到不好,我們等郡主走了再去。”
殺人不過頭點地,謝策的話卻真正誅心。
雪嫣喉中苦澀至極。
是啊,她連光明正大祭拜謝珩的資格都沒有,她已經害他丟了性命,不能再讓他的名聲染上汙點。
雪嫣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燈樓。
她魂不守舍的同謝策一道上了香,謝策說有事要先離開,她便自己回去廂房。
心月在屋外焦急張望,看到雪嫣回來快步迎了上去,小聲說:“奴婢方才聽說世子也在寺中,還有鎮北侯的夫人。”
注意到雪嫣臉色不對,心月一個咯噔,“姑娘不會是見到世子了吧。”
看到雪嫣點頭,心月直接急的拔高聲音,“世子可有為難姑娘?”
雪嫣聽著心月緊張的聲音,恍惚離魂的神思回籠了幾分,輕輕搖頭,“沒有,他沒有為難我。”
即沒有提那日的事,也沒有說讓互相尷尬的話,她與謝策應當算是真的結束了,今日應該也是不巧。
心月聽罷撫著心口,“那就好,那就好。”她又遲疑的望向雪嫣的麵容,“那姑娘怎麼瞧著麵色不好。”
雪嫣身心俱疲,也無心解釋,隻道:“就是有些乏了。”
心月暗罵自己糊塗,姑娘祭奠過大公子必然心中感傷,自己因為世子的事太過緊張,連這個也忘了。
心月懊惱握拳,輕敲了兩下腦袋,扶了雪嫣進屋休息。
雪嫣和衣躺在床上,目光空洞的望著屋頂橫梁,許久,躬起身子把自己縮成一團,如同被丟棄荒野中的無助幼獸。
天色逐漸昏暗,雪嫣昏昏沉沉的起身,想出去喚心月,指尖捏上門板上的銅環,叩門聲便隨之響起。
雪嫣拉開門,曲指揉著發脹的額頭,聲音輕啞,“去拿火折子把燈點上。”
隨著眼簾抬起,話音突兀的斷在唇邊,眼前男人高大的身影將她麵前的一方天地遮的更暗。
謝策抬手,微涼似玉的指骨交錯進雪嫣的指間,不輕不重替她揉著額側,笑看著雪嫣迷惘發怔的烏眸,“不讓我進去,怎麼幫你點燈?”
雪嫣幾乎是瞬間退開了一步,“世子怎麼來了?”
本就微弱的嗓音在夜色下顯得怯生生。
謝策從容收回手,提步。
雪嫣的退後恰好給他留了位置,等她意識到再想去擋已經遲了,謝策順利走進屋子,同時反手將門合上。
雪嫣連呼吸都變得發緊,他這時候來找自己做什麼,還特意關門。
雪嫣忽然又不確定,謝策是不是如她心中所想的那樣,答應結束。
“世子。”
謝策往前跨一步,雪嫣就退一步。
謝策故意走的很慢,沉緩的腳步聲磨著雪嫣的耳根子,敲擊著她心裡的防線。
看她神色戒備,謝策似乎是不想再逗她,駐足輕笑了聲,“還躲著我?”
屋內光線暗的雪嫣隻能模糊看到謝策的輪廓,含笑的聲音卷著撩人的寵溺。
“雪嫣?”
謝策隱在暗處的目光犀利如蟄伏待發的狼,溫柔的嗓音不過是為了蠱惑著獵物而已。
屋外搖曳的枝梢拂影在窗上,光影重疊陸離,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雪嫣本就一摧可破的心防更是瀕臨潰塌,謝策太知道如何在她脆弱的時候拿捏住她的命脈。
謝珩就是她的命脈,雖然他痛恨,但不可否認實在好用。
方才雪嫣隱忍落淚的可憐模樣,看得他都不舍了,就再哄哄她罷。
現實實在太殘酷,也太痛,雪嫣多想不管不顧繼續沉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