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空星:“……”
數次識破?
哪數次??
他這一路上,除了放倒一個居心不軌的周順外,自覺沒有任何異常行為。對了,他還積攢了好些功德,無論是把欲開的曇花紮起來,還是把裂開的簾幕紮成小辮,他捆他紮他處處捆紮……
說到捆紮……
陸空星忽然想到什麼,瞳孔開始微微顫抖,他小心地抬眼,看了看麵前的仙人。
完整且囫圇的,沒有裂開的痕跡,也沒有被捆的痕……
“你是說……這個嗎?”
陸文昭心平氣和,他伸出手,掌心是一截疊得整齊的暗色發帶。
是一截屬於陸空星的用來捆曇花的發帶。
一些撕開簾子欺負花的回憶開始在陸空星腦海中交替閃現。
陸空星:“……”
救命。
您其實是來報仇的是嗎?
好像越來越能讀出陸空星的細微情緒,陸文昭眼中染了一點笑意。
“我曾化身飛蛾,守在你窗前。”
他悠悠說道,不忘把發帶塞回袖子裡,跟玉佩挨在一塊。他指尖撥動,光化成的飛蛾就開始在掌心徘徊。
“本想替你處置惡仆,結果你甚是聰慧,自己便處理了。惡仆叫聲太大,險些將我從窗上震下來,這先不提。”
“見你情緒低落,我又變作曇花,希望能以曇花一現的景象,使你開心……”
曇花光影盛放在陸文昭的掌心,陸空星掩麵。
對不起,倒讓您不“開”心了。
“後來,為了跟你的馬車一同行進,我化為一隻長尾鳥駐足在你車頂。”
於是風雨不侵,寒暑不臨,作孽的周順挨著一下一下暴擊。
陸空星掩麵的手漸漸放了下來,他看著衣飾端嚴的陸文昭,有些發怔。他沒想過僅這小半程路,陸文昭就為他做了這麼多,會關照他的情緒,甚至會與他同仇敵愾。
前世總是陸空星對彆人好、幫彆人的忙,得到的回饋少得可憐。他倒不是一定要得到回報,隻是……隻是……
那邊陸文昭又幽幽開口。
“最後,我變成了你車窗上的簾幕。”
他的指尖很自然地落在了發間那個小辮子上。
罪證!保留了!
陸空星:“……”
陸空星:“對不起。”
撕成三瓣!他真造孽啊!
“無需道歉,是我術法不精。”雖外表嚴肅,陸文昭給陸空星遞台階卻十分熟練,也無半點仙人架子,他又順勢轉過話題。
“你現在心有顧慮,不願與我同回仙鄉,也無妨。我此番來,最重要的是想同你說——”
陸空星握著海棠花杯子的手緊了緊,他看見眼前的仙人黑發覆壓肩頭,那雙與黑發同色的眼眸中有些情緒微微翻湧。
“正如我先前所言,你是天上星宿,本該成仙。”
“我知你前十幾年受了許多苦楚,是我之過,是我沒能更早尋到你。今次見你,無論你答複如何,我隻想告訴你,凡此過往,皆非你之命,更非你之過。”
“因為,你本該成仙的。”
夜風更勁,海棠搖動,仙人凝然的目光與繚亂花影之中,陸空星的紫瞳微微睜大。
仙人也許不知曉,他已經在紅塵擾擾中滾過一遭,傷過眼睛,斷過腿,遭人背棄,吃儘苦頭。不知多少次,他很想問問虛無縹緲的命運,是他做錯了什麼,還是他的命數就該如此?
亦或者,僅僅因為他天生白發紫瞳,是個異類,就理應被排擠、被傷害,無論多麼努力,都尋不到一個心安的歸處?
他不信,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道理!
可是此刻,海棠月明中,仙人長睫垂落,解了他長久以來的這個疑惑。
仙人說,他本該成仙的。
他隻是被放錯了位置,遇錯了人,本非凡鳥,卻入紅塵,於是凡鳥容不下他。
僅此而已。
他的位置不在凡間,穹頂之上、星宮之中,自有他的歸處。
仙人敘述款款,陸空星恍惚間已經有些信了,自己在群星間真有那麼一個位置,他聽到自己遲疑地開口詢問。
“我是星辰轉世,那我是……哪顆星?”
陸文昭就笑了,他氣質凜冽高華,不苟言笑,但這一笑,卻如同冰消雪破,春淩初湧。
“你是星宮主、天上人,生就貴不可言。”
“當居中天紫微宮。”
聞聽此言,陸空星忽然沉默,陸文昭也隨他沉默了許久。半晌,陸文昭長長歎氣,縱容道。
“罷了,你說吧。”
陸空星立刻紫瞳亮起,迅速更新自己的背誦內容——
“我本天上紫微星轉世,下凡曆劫,如今正落魄。給我五十兩銀子,助我重回天上,我一定讓供奉我的人雞犬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