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午9時05分,靜安路發生多起交通事故,多名患者出現暴力傾向,咬傷醫護人員後逃逸。此案嫌犯的行為模式與前日城東菜場傷人事件的團夥很像,背後或牽扯更大的犯罪集團,社會情節惡劣。根據監控錄像顯示,有兩名嫌疑人已逃入地鐵一號線,請在現場附近的市民注意保護個人安全,配合警方抓捕行動……”
電視裡的鏡頭一陣搖晃,“滋——”的消音之後,畫麵切回到演播間。
倪辛月在給10歲的堂妹輔導周末作業。大中午的,樓上小朋友還在練二胡,充滿穿透力,蓋過電視音量。
倪辛月抬頭看天花板:“樓上這家每天都這麼吵嗎?”
倪藝橋趁機溜號走神,摳著橡皮擦點頭。
倪辛月在N大讀書,偶爾周末節假日時會到同城的叔叔家玩,順便帶帶四年級堂妹的學習。
倪辛月:“要不我出去跟樓上的說一下?”
倪藝橋小聲:“他好慘的,他爸爸還給他報了鋼琴架子鼓單簧管。”
倪辛月:“……是要在家開趴體嗎,你媽這都不上去找人理論?”
倪辛月知道嬸嬸的脾氣。一個充滿怨氣的中年女人,懟天懟地懟空氣,看誰都不爽——除了她家寶貝兒子。
前陣子堂弟瞞著家裡偷偷從高中學校退學,換彆人家小孩做這種事,少說要被父母打斷一條腿,但到她嬸嬸這兒,卻是誇兒子擁有不同凡響的決策力與魄力。
“現在大學生沒用遍地都是,像我兒子這樣有思想和勇氣的才叫本事,以後一定能掙大錢!”嬸嬸這麼說。
倪辛月隻能勉強讚同前半句。
倪藝橋眨眼:“媽媽說要和鄰居搞好關係。”
表麵功夫做得不錯。
倪辛月豎起大拇指:“你媽能屈能伸啊。”
樓上的二胡突然變了個調,鋸木頭似的噪音雜響,還伴隨著奇怪的叫聲。
倪辛月聽著腦袋疼:“剛拉得還湊活能聽,現在怎麼回事。”
那聲音沒有停下的意思。
倪辛月看堂妹還在摳著橡皮擦玩,伸手把東西沒收,讓人繼續寫作業,打算自己上樓看看。
隻隔一層樓,她趿拉了雙人字拖就出門了。
樓道牆麵不知道是哪家裝修公司搞的鬼,留下深淺不一的幾道深褐色印記。
倪辛月找到那戶人家門口,剛要抬手敲門,大門“啪”得被人從裡打開。
力道之大,卷過的風吹得她劉海都往上掀了掀。
倪辛月還有點愣神,屋裡一個人跌撞著跑了出來,緊接著大門被迅速關上。
跑出來的是這家女主人。
倪辛月之前下樓丟垃圾的時候遇見過兩回,從嬸嬸那也聽過幾句。
這是個家庭主婦,從早到晚都在收拾家裡和照顧孩子。
嬸嬸笑話她,說她沒本事,家裡顧得再好有什麼用,把自己搞得那麼憔悴,男人早就在外麵養小三了。
女人此刻的臉色有些慘白,頭發也淩亂,脊背緊緊抵著大門。
倪辛月都不知道怎麼打招呼,就見女人身體開始微微顫動,攥著門把的手青筋暴起。
倪辛月先打了下招呼:“你好,我是樓下……”
沒說完,女人眼球遲緩地動了動,隻掠了倪辛月一眼,就踉蹌朝樓梯口跑去。
“塔塔塔”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
倪辛月看看樓下,又看看眼前的門,摸不著頭腦。
屋裡的噪音還在繼續,夾雜著指甲在黑板上劃過的吱吱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這是練得太差,把自己親媽都嚇出門去透風了?
倪辛月本來想興師問罪,但現在女主人跑了,她對著老師和孩子也不好說什麼,悻悻下樓。
回到家裡,倪藝橋握著筆,雙眼放空,明顯在發呆。
“寫得怎麼樣了?”倪辛月敲敲作業本。
倪藝橋眨眨眼睛看她:“你問得怎麼樣了?”
倪辛月:“不怎麼樣。”
倪藝橋:“嘿嘿,我寫得也不怎麼樣。”
倪辛月:“……”
要不是看你長得可愛,輔導作業的功夫我能一手掐死三個你這樣的小朋友。
但倪藝橋很會拿捏這個堂姐,放下筆,親昵地往倪辛月這蹭。
“姐姐你剛才那麼辛苦,我們休息好不好?”
她用自己不大的手捏捏倪辛月。
倪辛月:“……好吧。”
不用寫作業,倪藝橋看起來明朗多了,還拿手比劃:“他們樓上在乾嘛?我聽到咚咚咚的聲音了,好像在打架。”
倪辛月摸摸堂妹圓滾滾的腦袋。
心想剛才孩子媽都沒管,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沒事。我看就是你這小同學太菜,拉成這樣,他媽都跑了,老師留在上麵也不好受,發泄一下也是正常的。”
說來奇怪,她們說話的間隙,樓上沒動靜了。
不過也沒清靜多久,門口響起密碼解鎖聲,嬸嬸罵罵咧咧的聲音從玄關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