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人呐,說話確實不甚好聽,脾氣還大,臉臭得好似彆人欠他千八百兩銀子似的,和那茅坑裡又臭又硬的石頭簡直一摸一樣!”
!
放眼晏朝,試問誰敢當麵抨擊當朝首輔?饒是敢怒!也從不敢言!
這些話落入周閣老耳中,他隻覺得極其感同身受,就如同那被撫順了毛的貓咪,心中瞬間覺得好受了不少。
“但他心確是好的,不過麵冷心熱了些罷了,也有一片古道熱腸之心……壞就壞在那張嘴上!可比起那些心地邪惡,卻口蜜腹劍之人,卻是要強上許多的。”
阮瓏玲安撫好了周閣老的情緒之後,還不忘給王楚麟台階下,朝他擠眉弄眼,示意道,
“所以呐,他定然不是故意惹您生氣的,對吧?王公子?”
。
嗬。
她這番鬼話當真是張嘴就來!
說得這般駕輕就熟,不曉得的,還以為他與這商女相交甚深,相識多年,乃知己好友呢!
可台階都遞到腳下了,李渚霖自然也懂得順坡下驢的道理。
他上前一步,垂首拱手認錯,語氣軟和道,“一切都是弟子的錯,還望老師不要弟子計較。”
若當真師徒離心,世上豈非再無可約束、規勸李渚霖之人?
周閣老心知他本性不壞,不過是造化弄人,時勢逼迫至此罷了,到底是自小看著長大的嫡傳弟子,終究不忍心苛責太過。
且說到底,得意門生走到今時今日這個地步,他這個老師也有責任。
若是當年沒有心生退意,不這麼快將權柄交至李渚霖手中,還在朝堂之中擎護著,徐徐教導,緩緩圖之……說不定朝廷現在會是另一番景象呢?
周閣老緩緩闔上眼,不願再想。
隻朝他們無力擺了擺手,“罷了,我乏了,你們先退下吧。”
“是,弟子先行告退。”
“周伯伯,他都認錯了,你大人有大量,就莫要同他計較了,生氣很傷身的。
您最近講課費嗓,我特意給您送來了可清喉潤肺的銀耳雪梨羹,您千萬記得喝。”
二人言罷,這才並肩朝垂花月洞門外走去,一直亦步亦趨走出了星輝閣的院門……
就這麼一直走到了棋診院與煙霏閣的分叉路口。
李渚霖朝左轉去。
阮瓏玲卻並未朝右,而是緊隨其後……
方才受了周閣老訓斥,李渚霖心氣原就有些微微不順,眼下見阮瓏玲又如此這般窮追不舍,不僅心中生了些厭煩之心。
他腳步霎時頓住,眉尖蹙起,帶著冷意沉聲道,
“玲瓏娘子!你不去算賬賺錢,跟著我做什麼?”
衣袖處感受到輕微拉扯,李渚霖回頭。
隻見那個嬌媚異常的黃衣女子,俏生生佇立在一片綠意盎然,蝶飛蜂舞,百花齊放的廣闊院落當中……
臉上是比春日暖陽還要絢爛的笑容,眉眼彎彎,唇角上揚,一副求誇獎的模樣,
“王公子,怎麼樣?方才我出現得及時吧?”
。。。
罷了。
對著這張笑臉,心中饒是怒火滔天,瞬間也消了大半。
李渚霖緊抿了抿薄唇,並未回答,隻手臂一擺,將袖擺由她指尖抽了出來。
或是沒有得到他的肯定與回應,這玲瓏娘子反而愈發不依不饒了!
乾脆行至他身前,攔住了前方去路,睜圓了明亮的杏眼,極其認真道,
“噯!我可是遠遠聽見爭執聲,就一溜小跑跑來的!你瞧,跑得發髻亂了都顧不上整理,就是生怕你受到閣老的苛責!”
“我這麼關心你,你怎得連句道謝都不會說?哼!真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沒良心透了!”
她撅了撅嘴,似是有些生氣,小臉氣鼓鼓的,顯出些嬌憨來。
李渚霖沉下眼睫,定神瞧著她,似乎是想將她從裡到外看個透徹,眸光愈發諱莫如深。
“你折騰這麼許多,僅是為了讓我指點你胞弟文章?”
!
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原來他也並非銅牆鐵壁,此事似有轉機!
阮瓏玲眸光一亮,忙不迭點頭道,
“自是如此!望王公子成全!哪怕成峰能從公子身上學到萬分之一,玲瓏便心滿意足了!”
“閣老方才說得氣話,公子也千萬莫要往心裡去。什麼心性殘暴之徒?什麼冷血凶殘之人?……”
阮瓏玲一臉真誠,毫不走心地道著順溜拍馬之言。
“王公子你在我心中,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好人!大善人!
你心底善良,品德端正,多次襄助於我!在我眼中,公子便是皎潔如夜空中的彎月,澄淨如出淤泥而不染塵埃的蓮花…………”
“夠了!”
李渚霖眣麗狹長的眼睫微不可見得顫了顫。
聽到後來,他委實也有些聽不下去,喊停了她這一連串的熱烈荒謬之言。
“我如你所願便是!”
“沒有拜師禮,沒有敬師茶。”
“每日申時三刻,讓阮成峰準時在棋珍院書房中等候,僅兩盞茶的時間指點。”
“至於你,今後莫要再來糾纏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