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道長時時刻刻注意著她的表情,發覺她冷淡神色下隱有情緒暗湧,半晌才乾巴巴地擠出兩句客套話,不由更確定起沈如晚就是個修為低微、沒有靠山、師承不值一提的普通散修,對他亮出的跟腳又懾服又眼紅、恨不能以身相待。
聽聽,她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浸滿了晦澀的嫉妒。
嫉妒他這個還沒引氣入體的普通人,竟然已經打通了往後仙路更長遠的關卡。
鴉道長抑製不住唇邊因得意而產生的笑意。
——這個平平無奇的散修女一定想不到,再過兩天,就連引氣入體的難關,他也馬上就要度過了。
到時,潛龍入海,修仙界早晚有他一席之地。
章家堂屋裡空蕩蕩。
姚凜在澆花,那是章員外平時會客愛顯擺的花,白瓷大盆,有點貴重。
“你就這麼有信心能做掉那兩個修士?”他頭也沒抬地擺弄著花枝,問鴉道長,“你可還沒踏入門關,不是修士。”
鴉道長在他麵前又換了一副麵孔,不耐煩地冷笑,“修士也分三六九等,底層修士屁都算不上,真正動起手來,死在異人甚至凡人手裡的都大有人在。我已經試探過了,那兩人都不是沒什麼來曆,修為八成也低微。”
姚凜抬起頭,似笑非笑看他。
“你就這麼確定?”
鴉道長看他,慢慢地說,“要論心眼,你小子確實心眼多,可要是論起走南闖北的見識,你可就遠遠不如我了。”
“神州最最頂尖的修士,有一個算一個,都爭著往蓬山擠。蓬山有全天下最誘人的權勢、寶物、傳承,無論是追名逐利、求索實力、鑽研法術,蓬山都是最合適的歸宿。”鴉道長說著,想起自己光明遠大的前程,不由愉快地微笑了起來,“會來這種凡人鄉下地方的,能是什麼厲害修士?”
鴉道長說到這裡,聳了聳肩,“本來我也沒想對那個沈如晚出手的,畢竟是修士,我還是有幾分忌憚的,但誰叫她走了還要回來?連同那個曲不詢,一直在島上晃來晃去,恐怕也是在找那份寶藏,不能真讓他們找到,隻能先下手為強了。”
“不過,就算我殺了他們,對他們來說其實也不算什麼損失。”
“畢竟,這兩人就算再活一百年,也不會成為什麼厲害修士的。”
*
客院,沈如晚等來她真正要等的人。
“你陣法怎麼樣?”她問。
曲不詢剛見到她,就得到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問。
“還行。”他怔了一下。
他回答起來時,神色不見勉強。
沈如晚追問,“還行是什麼水平?”
曲不詢更是摸不著頭腦。
“就是堪堪夠用的普通水準,”他微忖著回答她,“基礎陣法都懂,基本演算演變都會,一般的陣法問題花點時間都能解開,更深的就不會了。”
這答案還算讓沈如晚滿意。
倘若曲不詢說的是真的,那他的陣法水平就同她差不多,比不上專研陣法的陣修,但應付平時的需求足夠了。
若曲不詢是鴉道長那個水平,遇上陣法滿臉懵,那她可受不了。
“修士培養靈植、研究道法的地方,必然會有陣法護持,華胥先生研究的是七夜白,更得要陣法。況且東儀島上並沒有直接的傳說表明華胥先生在此研究過,要麼是你的消息來源不準,要麼就是陣法將研究之地護持嚴密,沒被凡人發現。”她淡淡地說,“無論如何,要找華胥先生的洞府,必然是要懂一些陣法的。”
這也算是對方才發問的解釋。
曲不詢走到她對麵的位置,懶洋洋地一坐。
“這世道,散修可真是難混啊。”他閒閒地感慨,“想要混得好,就得什麼都會一點。”
修仙界各類法術傳承的基礎內容,在神州還算是好獲取,可總還是有學習成本的。
隻有大宗門弟子能從小就全麵受到培養,從中擇取最感興趣或最有天賦的方向,並且對各類道法都有基本了解、麵麵俱到。
沈如晚目光微抬,定格在他身上。
“所以,”她忽然問,目光冷淡如雪,“你這樣的散修,為什麼什麼都會?”
“曲不詢,你真的是散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