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芳不懂看人臉色,還自顧對瑤娘道:“咱們多做善事,自然會有善報,你說是不是?”她這是好意勸瑤娘。
因為她素來知曉這位五妹妹,她和三姐姐不同,有長房太太無比溺愛,為人果決,說一不二,年紀雖小,但性情非常剛烈,絕非好惹之人。
尤其是把人都想的很壞,大抵和她自身經曆有關,但時芳不這麼認為,她覺得天底下還是好人多,因此也是好意相勸。
瑤娘卻覺得好笑,“四姐姐,我覺得人最好是窮則獨善其身,富則兼濟天下。所謂善事未必真善,善人也未必是真善人。咱們各人有各人處事之法,好了,我這就走了。”
“你——”時芳還想說什麼,卻見瑤娘走了。
回去之後,瑤娘遂和鬱氏提起那日她牽著敬皓去花房,途中遇到江采萍,她一直讓她們帶路,指定下人都不成的怪異事情。
“女兒當時覺得那婦人像拐子,就沒理會,不曾想四姐姐給她帶路。據說就是因為此事,那位江師傅就決意要收四姐姐為徒,並不收束脩。”
鬱氏很重視瑤娘的意見:“此事,我已經是知曉了,你放心,我會查探清楚的。”
比起瑤娘這種閨閣女兒,鬱氏也管家數年,她近來和羅至正關係不錯,隻消隨意和丈夫說一句,略一查探,才知曉上京是為了躲禍。
“我道怎麼巴巴的,無緣無故的幫人,看來這天上哪裡有白掉的餡餅。”鬱氏後知後覺,“還好瑤娘謹慎。”
羅至正從此事倒是對瑤娘刮目相待,他道:“可見天下□□狗盜之輩,也不是不露出行跡來,隻是有人得利,看不出來罷了。”
“是啊,此人在外仗著我們羅家開鋪子,二房那邊我必定是勸不動,看幾時此事抖落出來才好。”江家兒子奸/淫彆人,被判了斬監侯,這江媼來我家若隻是避禍還好,若生出其他事情就不好了。
隻可惜鬱氏和任氏鬨過一場,不便多說什麼了。
**
這江采萍因為上了年紀,羅府眾人稱她為江媼,又見她嘴甜手巧十分大方,最重要的是她善於傾聽,和羅府的人無利害關係,因此,本來深閨寂寞的太太奶奶們沒有不愛她的。
江媼教時芳也很是用心,一個勁兒的誇,從不說不好聽的話,任氏很是高興,還言語中露出我女兒之所以讀書不好,那是因為那是長房請的先生,更偏向長房之意。
卻說這日江媼剛回店裡,就見夥計道:“東家,陳大爺來了。”
陳大爺?江媼正疑惑走進去時,見是陳子衡,忙奉承道:“原來是陳公子,您今日怎麼有幸登我的家門?”
“看您老說的,難道我無事就不能過來了。如今我也在京裡替家族操持生意,正好路過貴寶地,不過是進來看看罷了。”陳子衡坐下,徑直倒茶。
江媼笑著擺手:“看您說的,你們陳家是大海商,手上流過的錢,漏出那麼一星半點就夠人花幾輩子了。我老婆子這個店,給您下腳的地兒都沒有呢。”
說完江媼又拿了一角銀子,讓夥計從街邊買回一籠蕈饅頭,一碟核桃酥,並門冬熱飲,再有一碟黃州橘子。
“陳大爺,您彆見笑,咱們鄉野之人,隻有這般菜色。”江媼見此男子生的虎背熊腰,鼻子尤其大,況且麵泛桃花,一見就知曉這是個花心風流鬼。
陳子衡吃了一盞茶,才笑道:“我手頭有些軟香緞,著實都是好料子,隻可惜我家中在京裡隻經營古董當鋪,並不經營這個。我見江媼你是羅家的座上賓,那就是自己人,這一車的貨,我全送給你,當是大家認識一場。”
江媼一聽,遲疑道:“陳大爺見諒,我婦道人家膽子小,我這店您也是看到了的,小本兒生意……”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這個道理江媼還是懂的,她是來避禍的,不該賺的錢還是不能賺,畢竟掙錢最重要。
陳子衡笑道:“實不相瞞,我也是有事相求,但請江媼救我於水火中,日後必籌重謝。”他說完,又從袖口摸出一對水頭十足的翡翠鐲子。
江媼是識貨人,這對鐲子造價恐怕在八十兩左右。
故而,江媼訕笑:“陳大爺且先說說,若是老身能幫忙就幫。”
陳子衡立刻聞弦歌知雅意道:“那是,若是您幫不上忙,那我也不會找您了。”
江媼悄悄把這對鐲子塞入囊中,陳子衡隻當沒看到,隻是麵上露出淒苦之色:“年少時,我愛慕一世交之女,她和我更是郎情妾意,雙方父母應允我們,隻待定下日子,哪裡知曉,我不過南下打理生意,回來之後,她就被另許他人。聽聞她家裡人騙她說我變心了,若她過的好倒也罷了,偏生她過的不好,備受冷落,丈夫紈絝花心,棄如敝履。”
江媼則象征性的抹淚:“沒想到陳大爺還是個癡心人。”
“也算不得癡心,我如今也沒彆的意思,隻是想和她見上一麵,說幾句話全當是全了我們的情分,日後各不相乾。”陳子衡幽幽歎道。
這個要求也合情合理,但江媼也不是一般人,她常年出入閨中,知曉男人的話不可信,什麼見一麵。這男女見麵乾柴烈火,男子脅迫之下就玉成好事,拿捏住女子一二把柄,日後還不是幽會方便。
於是,她十分同情道:“陳大爺真是個有情有義的漢子,就是不知道您說的這位青梅竹馬是誰?”
陳子衡看了江媼半天才道:“羅範氏,小字月娥。”
羅範氏?姓範……
江媼震驚道:“您說的該不會是羅家長房大奶奶吧?這可,這老身可不敢。”
開玩笑啊,羅家是什麼人家,她到現在交好的二房大太太任氏,都尚且要巴結逢迎,更何況是長房的大奶奶。不過,那位範氏倒是個嫵媚的美人。
隻是這種事情,她不是不願意做,是不敢做。
彆看商人有錢,可和當官的鬥,她就是九條命都不成啊。
陳子衡卻道:“不過隻見一次麵,江大娘就當成全我了。若是不能見一麵,我這趟上京也是白來了。”一邊說一邊苦苦哀求,又放了五百兩銀子在桌上。
江媼正是需要錢的時候,她開的這個店,統共一年能掙個五十兩已經是很不錯了,而這五百兩隻是甜頭,若事成還有厚賞。
原本隻是三分意動的江媼,又見陳子衡道:“你看這是何物?”
這是一粉色肚兜,肚兜上繡著粉荷,顯然是女子之物。江媼心驚道,原來這二人早已有了首尾,這倒是好辦了。
“江媼,當年她和我歡好時,所贈之物不止這些,此物給你隨身帶著,你好生勸著她。”陳子衡把這肚兜放江媼手上。
江媼覺得自己已經上了賊船,這陳子衡早早把私物留著,如今是脅迫範氏出來廝混,範氏有這些貼身物件,焉敢不從?
而她去傳這些話,也不怕範氏知曉,因為哪有女子被人拿住了這等把柄還敢嚷嚷的。
江媼甚至想,若自己利用這事兒再敲範氏一筆也未嘗不可。
“陳大爺放心,老身姑且一試。”
說罷,二人對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