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蒸鹽焗雞 二更合一,4w營養液加更……(1 / 2)

藺贄提著用大葉子包好的一整隻鹽焗雞回到家時,藺相如正就著明亮的燭火寫著什麼。

見藺贄回來,藺相如放下筆,沒好氣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你還非得在朱襄家把飯吃了才回來?”

藺贄笑著提起自己手中的葉子包道:“鹽焗雞,阿父吃嗎?”

藺相如:“吃!”

藺贄讓人把鹽焗雞上籠清蒸,道:“見阿父晚上夜宵還能吃雞,當兒子的就放心了。”

藺相如冷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他前陣子身子確實不大好,但朱襄給他定了一日三餐的食譜,他藥都沒怎麼吃,身子骨居然又結實起來了。

廉頗那老匹夫在自己病倒時對他假惺惺哭了一場,見自己身體好起來之後又對他冷嘲熱諷,氣得他舉著掃帚追了廉頗整條街。

藺贄見藺相如氣消了一些,一屁股坐在藺相如對麵,道:“不過是收養了秦國質子,算什麼大事?今日說明日說都一樣,阿父何必還等著?何況我不回來報告,阿父不是也已經知曉?”

藺相如冷笑:“隻是收養?異人從呂不韋那得的姬妾居然是朱襄的阿姊,這世上豈有如此碰巧的事?!”

藺贄歎氣:“碰巧又如何,不碰巧又如何?君上一日不肯用朱襄,朱襄遲早會被其他人所用。難道我們還能約束著朱襄,讓他在趙國等死不成?阿父已老,我將來可護不住他。”

他雖然很希望朱襄能留在趙國與他共事,但也不想好友空守才華枯坐一生,更不希望好友無辜喪命。

雖然他真的很討厭秦國啊。

藺贄當著自家父親的麵說父親快老死,藺相如嘴角微抽,丟了根沒用過的毛筆砸向藺贄。

藺贄接住毛筆,把毛筆放進筆筒,繼續滿口抱怨:“阿父你努力了這麼多年,不斷以自己甚至整個藺家為擔保舉薦朱襄,結果君上說什麼?”

藺贄轉了一下腦袋,陰陽怪氣模仿。

“那朱襄的姓氏為何?是哪家子弟?”

“無姓無氏的庶人?!”

“那這朱襄師從哪家先賢?”

“也無師承?藺公,你可是與寡人玩笑?!”

“哈!”藺贄一拍大腿,跪坐著的腿一撇,在自家父親麵前踞坐道,“還有那平原君,說阿父你怎麼和那信陵君一樣,養‘士’好歹也要是個‘士’,彆什麼臟的臭的都往門裡扒拉,‘交非其類,恐損名譽’!”

“滿朝公卿,甚至連阿父你的好友,我的好伯父廉將軍都對朱襄嗤之以鼻,說庶民想要爭功,得去戰場爭,去田地裡忙碌算什麼好漢?”

藺相如又投了一支毛筆,去砸藺贄因踞坐而露出來的大毛腿。藺贄再次接住毛筆放回毛筆筒,乖乖從踞坐變回規規矩矩的正坐。

“那是他們蠢。”藺相如冷漠道,“一群蠢貨,特彆是廉頗那個蠢貨!壯年時眼瘸,老了後眼睛更瘸!”

廉頗曾看不起藺相如的出身和隻靠一張嘴立下的功勞,後被藺相如品行氣度折服負荊請罪,與藺相如已經是多年生死好友。

生死好友就等於可以開口就罵的好友,藺相如提起廉頗就是一肚子氣,滿嘴罵罵咧咧。

若廉頗和他站在一起一同擔保舉薦朱襄,哪怕隻讓朱襄負責趙國的農事,朱襄的能力也定能讓趙王擯棄對朱襄的偏見。

沒料想廉頗腦子也被偏見糊住,滿朝公卿無一站在藺相如這一方的人。

藺相如雖有較為輝煌的先祖,但藺國被滅後,他空有姓氏,生活仿若庶民。所以他能明白庶民中也有不輸公卿之人。

但趙國公卿不承認這件事。

七國並立後接連變法強國,趙國也不例外。

趙武靈王的變法是以“胡服騎射”為主的軍事變革,讓趙國軍事力量曾一度壓著秦國打,甚至能乾涉秦國國君繼立。

但在官製、法製、軍製等全方麵變法的,僅有秦國和楚國。

秦國和楚國的變法在主持變法的君王死後,都遭到了舊貴族的清算。但區彆是,秦王在殺了商鞅平息眾怒之後繼續延續新政,楚國卻接連廢除了不少新政措施。

秦國能延續下來的最主要的新政,便是庶民能夠通過打仗、種田、發明工具等渠道得爵,躋身“士”的行列。

秦國偏離中原,士人皆將秦作為最後的遊說之地。也就是說,其他國家不要他們,他們才去秦國這個“保底”處。

秦國拿著撿漏的人才,也能漸漸躍居七國上遊,藺相如清晰地看到,這絕對和秦國擴充“士族”的製度息息相關。

“國”是一輛疾馳的馬車,駕駛馬車的王很重要,奔馳的戰馬很重要,而車廂上每一塊不起眼的木頭也都很重要。

秦國那一輛馬車,可能戰馬不一定比彆國的好,車廂也不一定比彆國的大,但從車輪到韁繩的每一處細節都異常牢固,才讓馬車跑得如此快還不散架。

藺相如的恩主趙惠文王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願意對由卑賤寺人(被閹割的宮人)舉薦的貧寒士子藺相如委以重任。

其他諸侯國曾經的明主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雖然他們不敢如秦國那樣在製度上進行改變,但在篩選人才的時候都儘力摒除身份偏見。

如今的趙王顯然不是明主,眼界和心胸都遠遠比不上其父趙惠文王。

藺相如得到造紙術之後,立刻知道這神物如果由趙國公布,恐怕對貧寒士子的吸引力遠超秦國那苛刻的爵位晉升製度,於是拿著造紙術試探趙王。

趙王和趙國公卿都非常排斥此事。

高貴的書籍不記錄在穩固的竹簡玉簡上,怎麼能記錄在手一撕就破水一澆就爛的草紙上?就為了降低成本,讓讀不起書的人讀書?

讀不起書的人本就不應該讀書啊。

藺相如見狀,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忙轉移話題,說“紙能替代桑麻,讓饑寒之民裹身”。

趙王召集群臣商議了一番,認為紙給饑寒之民裹身太昂貴,不了了之。

藺相如立刻不再提造紙之事,並加強了府中護衛。

果然,之後不斷有人打探此事,他府邸周圍也常有佩刀死士出沒。

沒有趙王鼎力支持,造紙術對朱襄就是催命符。藺相如在彆人查到朱襄前,以朱襄種地很厲害為由,高調舉薦朱襄。

一個會種地的庶民更符合眾人心理預期。藺相如算準了眾人對庶民的輕視,成功將朱襄隱藏在了藺家的羽翼中,打探造紙術的人漸漸散去。

趙惠文王十分重視農田產量,曾經褒獎過會種田的老農。藺相如希望憑借朱襄這一手種田的技術,讓他進入如今趙王的視線。

可藺相如怎麼也沒想到,朱襄這幾年時間實驗出的多項提高田地產量的方法,居然也不能為朱襄求得一個成為“士”的身份。

糧食不重要嗎?

重要!就連平庸如趙王都知道重要!

但僅僅因為朱襄的出身,他們都認為獎賞朱襄一些財物,就足以讓朱襄心甘情願對趙國死心塌地。

身份之彆,如同天壤。

藺相如不好罵趙王,就逮著廉頗這個不肯支持他的老匹夫罵,罵廉頗再次有眼無珠。

廉頗覺得自己挺冤枉的。

雖然他沒公開支持藺相如舉薦朱襄,但拍著胸脯說隻要把朱襄送到他軍中,他立刻派一隊死士幫朱襄砍一堆腦袋回來當做是朱襄的功勞。多砍幾堆腦袋,那朱襄身上的功勞不就能穩穩當官了嗎?是朱襄自己不樂意啊。

廉頗知道朱襄不想上戰場後,一邊跑到朱襄家罵朱襄膽小如鼠,一邊順走了朱襄剛養好的一口豬,真是頗為無恥了。

藺贄罵趙國滿朝公卿,藺相如就指著廉頗罵。父子二人言行舉止如出一轍,到清蒸鹽焗雞端上來之後,同分了一隻雞,繼續對著雞骨頭罵罵咧咧。

藺贄居然還能吃下半隻雞,他的肚子真是如朱襄所說的一樣無底洞。

朱襄不知道藺贄回家之後,正和藺老為自己的事窩火罵人。

他哼著小曲,抱著嬴小政洗漱之後,要與嬴小政同床睡覺。

嬴小政剛被拋棄,年紀又小,現在最好由大人陪著睡。

雪本想陪著嬴小政睡覺,但一是朱襄對始皇崽愛不釋手,二是雪因為吃過太多苦,睡眠很淺,身旁有陌生人,恐怕晚上更睡不好,朱襄自然不會讓雪吃這個苦。

雪爭辯不過,歎了口氣,給這舅甥二人鋪好床,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朱襄幫嬴小政換好睡衣,盤著嬴小政隻有兩戳毛毛的光腦袋道:“你舅母不信我能帶好你呢。”

嬴小政被朱襄盤得暈乎乎的。

他從小到大,第一次與人如此親密。

嬴小政知道自己和周圍人相處方式很不正常,不明白正常的長輩帶孩子該是什麼模樣。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被陌生的親人收養,嬴小政儘力保持著平靜,不去爭辯反抗,以免再次失去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