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林月嬋身邊的玉茗已經出來迎她了。
穆昭朝朝院子裡看了眼,暫時放下了對那少年的好奇,眼下還是要莊子搬出去最要緊!
等穆昭朝進了院子,少年若有所思片刻,這才收回視線。
進了院內抬頭就看到宜心苑正屋。
許是受原身記憶和情緒的影響,穆昭朝在看到宜心苑正屋時,心底竟沒由來生出一陣緊張和害怕。
她實在想象不出原主回到這個家後到底經曆了什麼。
她內心特彆煎熬是一定的。
“大小姐,”玉茗看了眼突然站在那兒不走了的穆昭朝,小聲道:“小心腳下。”
話落她又看了眼,稍稍有些呆滯的穆昭朝。
心裡無奈唏噓了聲。
怎麼說呢,對這個大小姐,她是又憐惜又覺得可恨。
古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簡直太對了。
不過,她一個下人,對主子的事,不指摘,才是下人的本分。
就是難為了夫人。
她眼瞧著夫人這些天消瘦了不少,也不知道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穆昭朝思緒收回,掃了玉茗一眼,抬腳進屋。
一踏進房門,穆昭朝便察覺到好幾道視線落到她身上。
其中不乏帶著惡意的打量。
她眸色閃了閃,而後掃了一圈。
果不其然,先對上的就是那道幾乎要把她燒穿的視線的主人——林正清。
旁的不說,林正清能成為男主,皮相還是不錯的。
長得乾乾淨淨,是個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
但不知為何,瞧著林正清這張臉,她總覺得還沒剛剛院門口碰到的林府那個小廝好看。
可能是相由心生。
林正清心裡恨毒了她,看她的目光也不善,落到她眼裡,就醜了點。
她麵無表情和他對視了片刻,便若無其事收回視線。
正在心疼穆朝陽要把火氣全撒在穆昭朝身上的林正清:“……”
她就這麼若無其事移開了視線?
還跟沒事人一樣在屋裡看來看去?
看著她這個樣子,林正清突然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穆昭朝不止惡劣粗鄙,還十分不知所謂!
穆昭朝當然知道林正清看完了心上人受苦這會兒有多恨自己,原本她是要觀察林正清的母親,也就是她現在的舅母的,但卻被另一道隻比林正清視線稍稍輕一點點的仇視目光吸引。
咦?
這人站在舅母身後,是舅母身邊的人?
舅母這個準婆母都還沒這麼恨她呢,她一個丫鬟情緒這麼激動做什麼?
“雲瑤,不得放肆!”林舅母沉聲道。
那個盯著穆昭朝的丫鬟聞言低下了頭。
雲瑤?
穆昭朝明白了。
這位雲瑤姑娘,是林舅母給寶貝兒子林正清準備的通房,怪不得她看自己的目光這麼凶呢。
是覺得自己已經是內定的姨娘了,不想同自己為伍,還是覺得她若是做了主母沒有穆朝陽好相與?
以為有林舅母撐腰就能翻身成主子了?
真是可笑,穆朝陽和林正清青梅竹馬情分,眼裡能容得下她?
“昭朝,”經了那晚的事後,林月嬋有些不太敢見這個女兒了,但她既主動上門,林月嬋也不好趕她,她強壓下那股不自在,輕咳了一聲,主動打破屋裡詭異的氣氛:“你舅母來看你了,還不快見過舅母。”
穆昭朝視線這才落到林舅母臉上。
到底也是上了年歲見過風浪的誥命夫人,林舅母情緒就掩藏的很好。
哪怕她十分不喜歡穆昭朝,也還是能流露出擔憂的神色。
穆昭朝覺得挺有趣,便行了個禮:“見過舅母。”
林舅母點了點頭:“昭朝身子好全了罷?瞧著是比朝陽精神些。”
這話讓一旁的林正清目光更是如刀似火。
穆昭朝都覺得要不是林月嬋在,他會衝過來打自己一頓。
這般想著,穆昭朝也衝林正清打了個招呼:“表哥好。”
林正清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
他是沒想到穆昭朝竟這麼不要臉皮。
但礙著姑母,他還是硬著脖子回道:“嗯。”
穆昭朝眨了眨眼,心裡十分興奮。
對,就這樣,越討厭她,她的目的就越容易達成!
如此,她便又加了一把火:“二小姐金尊玉貴,怕是要再養些日子才能好了。”
林正清忍不住了,諷刺道:“那可不,朝陽妹妹知書達理,自然不比某人身強力健。”鄉野村婦四個字,他猶豫再三還是咽了回去。
他看不上穆昭朝,可不能不顧及從小疼愛他的姑母。
穆昭朝正愁他要是不接話自己該怎麼繼續呢,見他接了話,還是冷嘲暗諷,壓住心頭的亢奮,裝得若無其事道:“也是,畢竟我打小就是在鄉野長大的,潑打慣了,旁的不說,我就是比嬌生慣養的身子強健些。”
說著,她伸出自己的胳膊,比劃了下:“看,我這麼瘦呢,都比二小姐恢複得快,可見我的身子骨在這些年的潑打下,還是很好的。”
林正清:“……”
他還想再諷刺穆昭朝,可看著她明顯比同齡人瘦小的身板,尤其是一張臉,瘦的下巴都尖得有些脫相,還未出口的諷刺的話,全都被堵了回去。
但他並不願意承認她比穆朝陽強,哪怕是反話,他也不願意。
末了,他冷哼了一聲。
穆昭朝這話對林正清沒什麼殺傷力,卻無疑往林月嬋心口紮刀。
瞥見林月嬋越發蒼白的臉,林舅母出聲打斷:“好了,今日是來看兩個表妹的,彆小孩子脾氣。”
好好的知書達理又乖巧懂事的兒媳婦,換成個沒有教養一身粗鄙的野丫頭,林舅母當然更不願意。
什麼血脈不血脈的,妹妹妹夫既然把她當做親生女兒看待,血脈就不是事,再者,就算沒有這一層殷勤,林月嬋就不幫她的親侄兒了?
她看得可比兒子長遠多了。
更彆說清兒和朝陽兩情相悅,穆昭朝壓根沒可能進他們林家的門。
“是哦表哥,”穆昭朝心裡快笑死了,這個林正清可真會給她遞枕頭,既然他這麼上道,不理他可真是白瞎了這麼好的機會:“表哥比我還大兩歲呢,母親一直都誇表哥謙謙公子溫潤如玉,怎麼會突然孩子氣了,不應該啊,是不是今日風大吹著了?”
聽她這麼胡說八道,從不與人口舌之爭的林正清,氣得脖子都紅了:“你!”
穆昭朝衝他笑笑:“我身子已經大好了,表哥不用擔心我。”
林正清:“誰擔心你了?”不知羞恥!
林舅母:“正清!”
林正清狠狠刮了穆昭朝一眼,不甘心地收回視線,轉頭看向門外,不說話了。
穆昭朝有點遺憾,怎麼停了,她還不能保證這種程度能說服平昌伯夫婦呢。
但看林正清的樣子怕是不可能再搭理她了,穆昭朝隻能暫時偃旗息鼓。
她看向林舅母:“母親和舅母剛剛去看了二小姐,我這幾日沒得空,二小姐恢複得怎麼樣了,是不是快好全了?”
林月嬋怕女兒再像那日一樣說出什麼話來,在嫂子開口前,接道:“朝陽已經好多了,再養個兩三日就不妨礙了,你這兩日飲食都還好罷?”
穆昭朝笑笑:“我挺好的,勞累母親掛心。”
這話讓林月嬋一怔。
但她還沒來得及感動女兒是不是想通了懂事了,就聽到她轉頭看著桌子上的果子補品,發出一聲驚歎:“哇,這都是舅母帶的好吃的麼?”
林月嬋:“……”
林家舅母:“……”
林正清:“………………”
沒等人回她,她便抬頭,一臉欣喜地看向林舅母:“舅母,我可以吃麼?”
饒是林舅母見慣了風浪,也沒想到會遇到這種情形。
她麵色僵了好一會兒,最後才擠出一抹笑:“可以,吃罷。”
穆昭朝又看向林月嬋。
林月嬋心情十分複雜,這怎麼跟那天晚上相差這麼多?
“……當然可以,你喜歡什麼都可以隨意吃。”
自感目的達成的穆昭朝,也沒心情再跟他們虛與委蛇,衝丹若招了招手,就帶著她到大桌子旁,挑了個包裝最精致的糕點打開開始吃。
屋內所有人:“……”
林正清都在心裡念起了金剛經,最後還是破了功,他轉頭看著吃得香甜的穆昭朝:“吃吃吃,你除了吃還知道什麼?”
穆昭朝心道,你一個男主,總跟我一個炮灰計較什麼?氣量未免太低!
不過,這樣正好!你越討厭我,我成功的幾率就越大!
她把嘴裡的糕點咽下,一臉真誠地看著他:“哎,還不是小時候過得太窮了,飯都吃不飽,也沒見過什麼好東西,現在看到什麼好的都想要,表哥你理解一下。”
林正清心道,誰要理解你這沒出息又粗鄙的行為?
偏生她語氣太真誠,神情也真誠十足,反倒讓他那些諷刺的話都咽了回去。
林舅母實在不想聽這個外甥女胡攪蠻纏,也不想兒子跟她過多接觸,既然朝陽也見過了,他們也該回去了,當即便提出告辭。
林月嬋現在也不是很敢讓穆昭朝跟外人接觸,尤其不敢讓她跟正清接觸,聽到這話,也沒挽留,就要把人往外送。
穆昭朝就坐在大桌子邊吃糕點,見林舅母和林正清都站起來出去了,她也沒有起身送。
丹若又不是主子,她可不敢放肆,眼看著一行人都走到院子裡了,大小姐還坐著,丹若小小聲道:“大小姐,你不去送送麼?”
屋裡還有兩個丫鬟,聞言也都豎起耳朵聽。
穆昭朝放下手裡的糕點拍了拍手,也對,做戲要做全套。
她起身帶著丹若追了出去。
屋內的兩個丫鬟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果然如此’的輕蔑。
原本臉色好看些的林正清看著穆昭朝又跟了出來,一張臉頓時烏漆嘛黑,直接扭過了頭,假裝沒她這個人。
若不是時機不對,穆昭朝都想感謝一番林正清這波助攻。
不過她還要做戲,便裝模作樣道:“我也送送舅母和表哥。”
林舅母瞥了眼兒子的臉色,十分‘體貼’地道:“你身子剛好,就彆出來了,快回去罷,外頭風大。”
穆昭朝要做戲,當然不能輕易答應:“不礙事的,我都大好了,舅母和表哥特意來看我,我當然要送送,要不多失禮啊。”
這話直白且不自量力,還沒有自知之明。
林舅母像是習慣了一樣,笑了笑,又道:“你懂事舅母都知道,快回去罷,聽話,要不著了涼,你母親又要擔心。”
本就不想送的穆昭朝聽到這話,便順坡下驢:“那好罷,舅母表哥路上慢點,等二小姐身子好了,我和她一起去看舅母和表哥。”
這話讓在場的人臉色都變了,包括林月嬋,她的臉色最難看。
穆昭朝猶如未覺,自顧自地道了彆,便帶著丹若從遊廊的月門轉彎,直接回春草堂。
走出去好一會兒,丹若才小聲嘀咕:“大小姐怎麼不跟夫人一塊去送送啊?”
夫人剛剛看大小姐眼神都溫柔了不少,趁機跟夫人多親近親近啊!
那晚鬨成那樣,夫人都吐血了,大小姐都沒去看看呢,她真的怕伯爺夫人自此徹底厭惡了大小姐,那樣的話,大小姐的日子可就更難了。
穆昭朝無所謂道:“送什麼送,又不是來看我的。”
丹若:“……”
兩人剛回到春草堂,玉茗就帶著兩個食盒連並一托盤補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