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過於爽朗的態度讓我有些愧疚,不由自主地,我想看看能不能幫他一把。雖然把我自己給他研究是不太可能了,但是說不定有些其他線索。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放心,既然你說過你不知道,我不會再問你什麼了。我們現在是同伴,同伴之間這點基礎的信任是必須的。”
……我心裡更加愧疚了。
“那個……說不定我有線索也……”我支吾著。
槍哥搖了搖頭:“不必了。上次是我的態度太咄咄逼人。其實,即使你找到了屍體,那裡……也應該沒有我想要的東西了。”
“你要找的,是‘龍髓’嗎?龍髓是什麼?方瞳古屍會有的東西嗎?”
“‘龍髓’?嗬,我想要的……不過是一份最瘋狂的執念罷了。”槍哥自嘲地笑起來。看了我一眼,忽然伸手拽下了我的帽子,“你彆緊張,放鬆一些。在這裡沒有人會在意你的秘密。不管你經曆過什麼,在這裡……沒有必要把臉擋起來。”
“你……你知道什麼?”我結巴。張玄那小子不會真的這麼多嘴吧?把我的事情告訴九叔也就算了,現在連槍哥也知道?!
“嗬嗬,我不知道。隻是在天門的人,誰沒有自己的故事?”
我抬起頭來,槍哥望著窗外,那雙黑眸裡有些深沉的惆悵。大概是因為環境的原因,這時候的他,一點都不像白天那個灑脫的花花公子。
槍哥抽完了一支煙,揮了揮手,和我說了晚安。
我在門前站了一會兒,終於推開門走了進去。
槍哥的來訪,讓我覺得今晚我大概會失眠很久。然而當我看見屋裡的那個人之後,就斷定今晚我彆想睡著了。
張玄坐在窗邊,垂著頭愣愣看著地板。他手裡還緊緊握著那把黑色長刀。聽到推門的聲音,他抬頭看向我,目光一如既往的死寂一片。
“悶哥你睡迷糊了吧?這裡是我的房間。”
他背對著窗戶坐著,屋裡很安靜。這種安靜是前段日子的相處中我早就習慣了的,可現在它讓我有些氣悶。
九叔說,張玄是因為一個理由才幫我的。這句話就像一顆小石子扔進心裡頭,並不痛,卻磨得人心上格外不舒服。
為什麼他會幫我?口胡!他幫我什麼了?!
第一次見麵就把我揍了個半死,我請他帶我出去,這家夥就把衣不蔽體的我扔在了荒郊野外。第二次見麵我把他帶回去,給他治傷好吃好喝供著,結果這家夥吃光了我的血汗錢還把我蒙進了盜墓組織,而且,連我唯一請他做的事情都是……都是敷衍過去的!
現在,居然連這些都是有原因的?
我憋屈得說不出話來。
張玄背對著窗戶坐著。外麵沒有燈光,可是即使在黑暗中我也能清楚地看清楚他的輪廓,像一尊雕塑,英俊而冰冷。
“你和他,很親近嗎?”
我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個“他”是指槍兵。
“關你什麼事?我要睡覺,悶哥你回去吧。”
張玄一聲不吭低下頭,那種沉默的態度有些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不記得以前的事情……為什麼不難過?”
他低低說著,聲音像陷入了一個夢魘,迷茫而掙紮:“你是什麼心情?怪物一樣不死,沒有過去,沒有記憶,你叫任守……你守的東西是什麼?你想找回記憶……可知道了就一定是好的嗎?”
“……悶哥,如果你是來講廢話的,現在你可以走了。”
我無力扶額——先是槍兵然後是張玄,這些故作深沉的家夥到底在想什麼?!
“我什麼心情和你有關係嗎?!是!我是怪物,我也沒有過去。可是那又怎麼樣?我就是我,不會因為沒有記憶就消失。任守沒有過去,可從現在開始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創造出來的過去!”
我有些難過地看著他:“可是,這些和你都沒有關係了——張玄,我曾經很重視你。因為你是我遇見的第一個知道了我的一切還對我好的人。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黑暗裡麵他的眼睛是死寂的子夜。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你為什麼把我的事情告訴九叔……你看清楚,現在的我一無所有。如果你想要的是那個可能叫做‘龍髓’的珠子的話,當時的你已經拿了去。張玄,我什麼都不知道,沒辦法給你想要的任何東西。所以——就這樣吧。”
我垂著頭,說:“如果你想要什麼,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會幫你的,如果不是真心的話……你不用強迫自己對我特彆。”
我想要的,是一份出於真心的友善。如果你給不了,那麼……我寧願從來不曾得到過。
張玄動了動嘴唇:“不是……”
不是什麼?他不是有意告訴九叔的?還是他想要的並不是龍髓?
他沒有說下去,隻是默默站了起來,向外走去。
我看著他拉開門,站在那條燈光昏暗的走廊上。最後,他轉過身來,目光清清冷冷的,看著我清晰的說道:“我什麼都不要。”
然後,關上的門隔絕了我的視線。
黑暗中我坐了一會兒,忽然一頭栽倒在床上。我用枕頭蒙著臉,聲音悶悶的:
“怎麼會搞成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