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門宿舍的門自然都是隔音的。連我的耳力,也隻有把耳朵貼在門上才能聽見。
說話的人是槍哥,還有一個,竟然是九叔。
槍哥的聲音透過門板模模糊糊傳過來,他好像有些激動地和九叔爭吵著:“……可是,她也是方瞳!隻要從她下手,一定可以找到的!”
九叔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槍兵,你太急躁了。我不建議你這麼做。因為任守她很重要。”
“她隻是對張玄很重要吧?可是他對她隻是因為相似產生的依賴而已!這不是什麼牢不可破的感情!九叔,你不是一直這麼認為的嗎?”
“不。槍兵,你記住,她也是我們的同伴。”
槍哥聲音低下去,似乎說了句什麼,九叔再次開口:“槍兵,你太煩躁了。即使已經在我身邊呆了這麼多年,你還是無法擺脫項家人的特點——我不是在說項家人不對,隻是方法並不隻有一種。”
“誰……誰說的?!九叔,早在我跟你出來的時候就發過誓,從那時開始,世界上隻有槍兵,再也沒有項戎鈞!什麼項家……什麼榮耀……我槍兵做事,從來不在乎那些!”
“發誓了,就有用嗎?”九叔冷冷說道,“你看看這些年來,隻要是和那些有關的,哪一次你沒有激動過頭?就連任守都說你是憤青……項家的教導已經深入你骨子裡了。你永遠擺脫不了項戎鈞的身份,就如同……我也擺脫不了關陸離的名字一樣。”
“我……我等了那麼久!我又沒有傷害她的意思,隻是……誰在外麵?!”
隨著驟然轉厲的話語,我緊貼著的門一下子打開了。沒有預料,趴在門上的我順勢倒下去,直接趴在槍哥腳下。
幸虧這個時候槍哥穿了內褲——趴在他兩腿之間的我如是想道。
“任……阿守?”槍哥驚訝地盯著我。
“嗨,好久不見,槍哥。”我麵無表情爬起來,“我隻是來打個醬油,你們繼續,不用管我。”
說完,我轉頭就走。
“你……等等!”槍哥在我後麵急追兩步,一把抓住我胳膊,“你都聽到了對嗎?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想要傷害你!”
我背對著他,不出聲。
“我警告你彆跟我演‘不聽不聽人家就不聽你解釋’那套啊!聽著任守,在我心目中,是真的把你當做很重要的同伴的!我……”
我歎了口氣,回頭麵對著他:“我沒有生氣。隻是槍哥,能不能先鬆一下手?我快要尿出來了。”
槍哥:“……”
“啊,對了,雖然你這麼說了。可我還是很生氣——相處這麼久你居然都沒有告訴我你的真實名字!項——戎——鈞——是吧?我去比我的‘人獸’好聽到天上去了啊!混蛋!”
“……”
“我很生氣,所以兩天之內不要和我說話,我去撒尿了,謝謝再見。”
“喂你……”
我甩開他拚命衝向廁所。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小心眼了。隻是……儘管槍哥這樣真誠地表示過,我心裡還是有一個疙瘩留了下來。
要怎麼樣才能對一個人毫無保留?要怎麼樣才能對一個人完全信任?
我把一切都告訴了你們交給了你們……可是什麼時候,你們才能對我回報同樣的赤誠?
我跑到二樓乾宇的小黑屋門前。拚命砸門。
“張玄開開開門——”
“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麵!”
那扇鑲板小門從裡麵打開了,張玄頂著亂發站在門口睡眼惺忪地看著我。
“悶哥!我問你,我和槍兵兩個人掉進水裡了,你會去救誰?”
“救你。”他毫不遲疑地答道。
——很好。我滿意了。
“因為槍兵會遊泳。”他緊接著說道。
……你妹。
我認輸地耷拉下肩膀:“算了……快要兩個小時沒照太陽了,我回去了,晚安再見。”
“進來。”我剛一個轉身,他就把我一下子拉了進去。然後關上了門。
“張、張玄?”我納悶地看著他,“你想半夜欣賞古屍的話可以下樓去鬼殿,沒必要看我吧?”
張玄指了指牆上的向日葵小壁燈:“這個也是,不會變身的。”
我呆呆看著那盞從我上次離開這裡就裝上了的小小向日葵,忽然覺得心裡被什麼東西堵得滿滿的。
“……張玄,你這樣對我,是僅僅因為覺得我和你相似嗎?要是有一天……你發現我和你其實完全不同,是不是就不會再管我、救要被淹死的我了?”
張玄沒有說話,他拉過身邊的毛絨鴕鳥,塞到我懷裡。然後自己也抱了抱枕坐在我旁邊。
“不會的。我會一直拉著你。你不會掉到河裡去。”
向日葵燈光照射下,我把臉埋在毛絨鴕鳥裡麵,覺得裝在牆上的太陽燈,比起手電筒溫暖了不止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