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我堅信是風聲太大我沒聽清,要不然就一定是我打開的方式出了問題。
“你在發什麼呆?!快點!沒時間了!”槍哥大吼道。
我還想再繼續欺騙自己。然而漸漸出現在眼前的一切已經不允許我這樣欺騙自己了。越來越湍急的水流在前方急速收攏,夾在逼迫狀緊縮的山壁之間,忽然之間全部截斷。好像一個壺口一樣,速度極快的水從這裡噴薄傾瀉下去。越過這個流瀉的壺口,依稀看見前方挺遠的地方,河麵繼續平緩延伸。
“……為什麼會有瀑布?!”我幾乎是絕望地喊著,“就算不知道我們要去哪裡,水文調查總該做好吧?!不不不最該吐槽的不是這個……什麼叫做‘做好降落準備’?臥槽槍哥你以為這是海爾兄弟漫遊南極,飛機緊急迫降下麵還會有一大堆企鵝列隊迎接歡迎光臨麼?!”
我充滿恐懼地腦補著在這種水文領域可能出現的場景,迎賓隊大概會有,隻是一定不是保護克魯德的企鵝小盆友,八成會是張著大嘴的鱷魚先生吧……
“……你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槍哥頭痛地看著我,“就算這裡不是空中,可我們是天門!這種地方下不去,你乾脆辭職算了!”
槍哥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威脅對我來說很可能更是一種鼓勵。因為他正在忙著減緩竹筏的速度。
他把一條長長的繩子係成繩圈,用力一拋,準確地套在了正好豎立在瀑布邊緣的一塊礁石上。然而石頭因為長期被水流衝洗,潮濕的表麵生了滑膩的苔蘚,繩圈滑了一下,險險掛在邊緣。
“Shit。”槍哥罵道。他身形輕捷地從竹筏上跳到了旁邊的石頭上,探頭望了一眼瀑布下方。提高了聲音喊道:“九叔,隻能支持一會兒。不過瀑布並不算高,我和任守可以下去之後想辦法把裝備搞下去!”
九叔回頭看了一眼躺著也中槍的我,絲毫不管我一臉斯巴達的表情,沉吟片刻,擅自下了決定:“恩,好。總之大家先下去再說。任守、槍兵和張玄,你們三個負責運送物資。”
說完,他站了起來,微微舒展了一下身體,隨手從船上撿了一塊板子——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我中午吃泡麵用來充當桌麵的薄紙板——扔到了前方的激流中,隨後腳尖一點,直接跳到了紙板上。他的身體扭曲成一個很奇怪的角度,像蝙蝠一樣張開鼓著風。這讓他不但沒有掉下去,反而一隻腳吸盤一樣踩在隨瀑布水流漂浮衝下的紙板上,在空中進行垂直衝浪板活動。不過我兩次呼吸的功夫,九叔已經踩著衝浪板到了近十米下方的瀑布底部。
我:“……喂等等!這不科學好吧?!九叔怎麼可以這樣無視地心引力?牛頓他會哭的伽利略也哭了啊!”
“九叔可是經過特殊訓練的。”槍哥走過來,說道,“彆傻瓜一樣張著嘴了,又有水草進去了……我們都要下去。沒什麼好吃驚的。”
我瞪著他:“不會吧?你也要無視牛頓和伽利略嗎?”
槍哥聳聳肩:“我可沒說過像九叔那樣下去。這本事可不是誰都能有的。不過,各憑本事,我的方法就是——跳。”
話音剛落,槍哥已經站到了船頭。他平伸雙臂,做了一個非常優美的預熱式,然後一個縱身,宛如一尾修長遊魚在空中舒展開了流線的身體。我的視力能讓我清楚地看見水珠在他身上掛線的亮晶晶的痕跡,陽光照射下折射出璀璨的光。不過一瞬功夫,槍哥已經落入了下方的水潭。
槍哥動作優美地浮出了水麵,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笑嘻嘻衝我揮手,高聲喊道:“我提醒你一下!可不要隨便跳哦!這下麵的水沒多深,大部分還都是很尖的石頭,一個不小心會撞個腦漿迸裂的!”
……你可以更賤一點麼?
我望著輕鬆踩水站到了一塊石頭上的槍哥乾瞪眼。
“阿守,讓一下。”紅搖說著,站到了我旁邊。
“紅搖……”我立刻眼巴巴看著她,“不會連你也知道怎麼下去吧?連你也要拋棄我……”
我的話還沒說完,紅搖已經一隻手扶著舒道,另外一隻手伸出來。手上拿著她那條長長的、帶了倒刺的鞭子。手腕輕輕一抖,鞭子好像有生命一樣飛向岩壁上突起的小石塊。鞭子上的倒刺增加了摩擦力,這讓她不容易滑脫出去,她的動作敏捷得好像駕駛了滑翔翼。身體剛快要接近岩壁,手再次抖了一下,鞭子鬆開石頭,接著慣性滑翔一段,再次調轉方向纏上另外一塊石頭,也不過三兩下工夫,紅搖也安全降落。
“……拋棄我麼……”然後這個時候我終於說完了剛才那句話。
紅搖不但表示人家絲毫沒有問題,還順便解決了最可能當我墊背的舒道……
這下,還在上麵的就隻剩下我和張玄了。
張玄黑幽幽的眼睛看過來。我腦袋裡立刻拉響了警鈴。光速後退到後麵的竹筏上,我凶猛擺手搖頭:“你不要過來!你以為我還是以前那個任守嗎?告訴你這次我一定不會再迫於你的淫威先下去了!我……”
“讓一下。”張玄一隻手撥開我,走到了木筏旁邊,沒有任何準備動作,縱身跳了下去。他不像槍哥那樣風騷地擺著跳水夢之隊的POSE,整個身體有如木板一樣僵硬,隻是在半空中的時候,他以我幾乎都沒有看清的動作瞬間拔刀出鞘,乾脆地插入岩壁之中,握刀的手順勢一個用力,身體已經蕩到了上方,穩穩站立在半空中憑空創造的的一隅之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