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是說……他穿的衣服,”舒道沉思著,“那種風格,我好像在哪裡看見過。最後他割開了自己的手臂,這個動作在一些文明裡是存在的。那些有著生靈崇拜的民族中,每次戰鬥開始之前,族中戰士都要以血立誓,以宣告此戰決心。”
“你是說,那家夥其實是個神經病,把這裡當成了戰場然後幻想自己是個出征的將士?”我忍不住抽搐了嘴角,“這也太扯淡了吧?”
舒道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猜測得過於荒謬,他隻是笑了笑,就此把這個話題揭過。
我繼續觀察著水麵下的動靜。有了上一次的教訓,這一次的我特彆注意水裡的變化。地落的攻擊不高,可是如果她無聲無息冒出來,奪走了耳環,那可真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周圍隻有流水的聲音,我側耳仔細聽著,忽然之間,我好像聽到了什麼。
“槍哥!”我壓低了聲音說,“你聽……前麵,好像水流的聲音不太對勁。”
槍哥停住了撐船的動作。凝神細聽了一會兒,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聲音……有些發悶。好像下遊的水被什麼擋住了。”
我們兩個對視了一眼,都不約而同想到了剛才那段被水中女鬼纏住的不愉快經曆。
“走,去看看。”槍哥果斷道,“不管她是什麼……媽的,老子的豆腐也是你隨便吃的嗎?”
我扭過臉去,強忍住沒去吐槽他那一身豆腐早就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了。
在燈光沒有照射到之前,我就看到了前方的情景。玄武岩山洞之中,兩塊巨大的石頭把水道擠成了狹窄的一條,勉強隻容一條船通過。而現在在那狹縫之間,一個白色的物體橫攔在石頭邊上隨著湍急的水流上下浮動。
“地、地落嗎?”我緊張地掐住了槍哥的胳膊。
“好像不是。”槍哥表情凝重地看著前方,“那個女鬼體積比這個小得多。而且這個……看起來不像是有生命的東西。”
竹筏漸漸靠近了那裡。燈光照射到那個物體的時候,視野裡是一片慘白。不僅僅是因為高亮的光線猛地縮短了距離,更是因為那個東西本身的樣子,如同祭奠靈堂之上的慘白顏色。
那是一個人,臉朝下漂浮在水麵上,好像失去了所有知覺的浮木,隨著水波來回蕩漾。從這個角度看到的東西不多,他的身體全都在黑沉沉的水麵之下,斜射的光透不過去。船再靠近一點,我眯起眼看過去,漸漸能分清那個人的頭頸。在那個漂浮在水麵上的後腦勺上麵是光禿禿的一片,沒有頭發。
“我好像看到了一個光頭。那家夥是……龐漢昌嗎?”我小心翼翼問著,“他這個樣子,是死掉了嗎?”
槍哥沒有回答我,隻是,臉埋在水裡這樣漂浮著,如果不是龐漢昌心血來潮決心在洞裡檢測一下自己能憋氣幾分鐘,那就一定是歇菜了。現在看來,像我一樣充滿探究生活趣味的熱情的人不多。他應該是死了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情有點奇怪的抑鬱。雖然龐漢昌是敵人,可是,這家夥不久前還掐過我的脖子掰過我的腦袋,還在生龍活虎地粗豪叫囂著要九叔交出東西要捏死我這隻田螺,這一刻他就已經如同我們船下麵的避孕套一樣漂在這裡,所有行動隻被水流主宰。如果沒有人管他,他會在這裡漸漸腐爛,成為魚類的食物。
如果我們都會變成這樣,那麼人和畜生有什麼差彆?
所以,我們是不是可以列出一個等式,即張玄=豬=羊=鬆鼠=企鵝=鴨嘴獸=任守呢……
“槍兵,把船撐過去,”九叔忽然吩咐道,“把屍體打撈上來看看。”
如果換成舒道,我可能會以為他慈悲心腸發作,想要給龐漢昌來個體麵的葬禮。可是說話的是九叔,這可是死人身上都能榨一層人民幣的人。他發出這種命令,一定是又在盤算著什麼了。
槍哥把船靠在石頭邊,屍體好像麻袋一樣漂浮在我們身邊。我看得清楚,這個人露出來的右肩上沒有胳膊,斷麵明顯是被炸傷的。正是剛才被槍哥廢了的龐漢昌。
我和槍哥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沒有一個人主動去撈屍體。
“你去。”我縮到一邊,“這種活怎麼可以讓我這種嬌弱可人的少女來?槍哥Fighting!展示你男子氣概的時候到了!”
槍哥默默看著我,良久才慢吞吞開口:“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種形象嗎?”
“你以為呢?”我氣憤的說,“你看我乾什麼啊?打撈屍體什麼的還讓我來……看我我也不會去的!”
“不,我隻是想說,你屁股下麵正好是用來打撈屍體的鉤子。”槍哥麵無表情的說,“麻煩你閃邊去行嗎?”
“……”
為了表示誤解槍哥的愧疚心理,我很仗義地表示願意和他一起打撈屍體。雖然在全程我基本都是處於拉拉隊角色。
槍哥明顯是動作熟練的老手了。他用那根長長的棍子戳了一下浮在水中的屍體,讓龐漢昌右肩上的胳膊斷麵露在外麵,直接用鉤子勾住斷骨的地方把屍體拉了上來。這時候我才湊上前去,很討好地幫著他拉了一把,把屍體運了上來。
這是個足以讓我後悔終生的決定。
剛剛拎起屍體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就算我天生神力力能扛鼎,可是基本的輕重感覺還是有的。龐漢昌兩米多高二百多斤,加上泡了水,怎麼可能……這麼輕?
然後,原先一直背對著我們的屍體被翻了過來,沒有任何預兆的,一張凹陷進去的臉就映入我眼簾。
說是臉都太抬舉這個東西了。在那個光溜溜的後腦勺背麵,根本什麼都沒有,五官全部消失不見,隻有空洞的三個洞顯示出眼睛和嘴巴的位置。臉上的肉殘缺不全,小塊小塊掛在白森森的骷髏之上,顱骨破了個洞,被挖空了的顱腔赫然正對著我們。這根本就是一個空空的水瓢,現在,這隻瓢的凹麵正麵對著我。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慘叫聲在玄武岩山洞之中連綿不絕地回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