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歎了口氣,拍了拍張玄後背:“哎,看,你平時總是語言障礙的後果就是,哪怕說話了大家也覺得是他們幻聽了。來來,我就勉強當一下你的熱心聽眾好了。為什麼不可能呢?”
張玄靜了片刻,似乎是在糾結“跟一個不靠譜的人說不靠譜的話能有多麼不靠譜”,不過最後寂寞得沒人聽他說話的張小玄還是隻能對他唯一的聽眾吐露心聲。
他伸出一隻手來,遙遙指著那浮動電影一樣的海市蜃樓,強烈的陽光下,他的眉骨在臉上投出了一道驚心動魄的陰影。張玄用一種裝逼教父般的肅穆神態宣布:“吾皇的領土,絕不是凡夫俗子能輕易到達的。”
“……”
我麵無表情一拳砸到他腦袋上,然後把剛被某起點宅男穿越了的張小玄拖上了車。
我們一直向那片海市蜃樓的方向開過去。說來也奇怪,按說這種東西是不太可能存在太久的。可是它就像是沙漠裡指引方向的神跡一樣,縱然在空中飄忽不定,卻始終沒有完全消失。我眯著眼睛看那所城裡麵的景物,特彆是那些移動的小東西。看得越久就越覺得奇怪,我依稀覺得,這個龐大的暗黃色物體不太像是人工建造的城池,它和我們剛進沙漠時看到的風化岩石一樣,多了一種人類絕對無法完成的非對稱非雷同感覺。
“奇怪。”槍哥也說起來,他減慢了速度仔細看過去,“你們有沒有覺得……那座城裡麵的東西,可能並不是在城裡?不,我不是在說繞口令,也輪不到任守你來鄙視我!我是說那些移動的東西似乎並不是海市蜃樓,它們好像是真實存在的!”
所謂的差彆待遇就是,張玄說話的時候他們都當是幻聽,而槍哥隨口說一句繞口令就能引起所有人的關注。蒼離用望遠鏡向那片地方看了看,陡然變了臉色,他迅速縮回腦袋,大喊道:“把窗戶都關緊!槍兵,換方向走!那些東西是沙子……沙暴就要來了!”
我無法吐槽這麼一個外表看上去各種裝逼的團隊,為什麼會遇到“居然看清了是什麼才知道沙暴要來了!”這種坑爹事件,我是腦殘也就算了,為什麼看上去靠譜得不得了的蒼離也會這麼……對不起我又忘了,他隻是看起來靠譜!
沙漠中的沙暴和帝都的沙塵暴雖然隻差了一個字,實質內容卻有著天翻地覆的差彆。前一分鐘還隻是“能看到”的程度,下一刻我們的奪命狂奔就已經被從背後席卷而來的風沙追上。我的窗戶還隻關了一半,沙漠的颶風席卷著狂沙好像洪水一樣擠進來,我抵抗著狂風分離關上最後一條縫的時間,已經被吹得灰頭土臉。風帶著腥烈的塵土味道被擋在玻璃外,隻是它卻並沒有離去。它像是一頭餓瘋了的野獸,虎視眈眈徘徊在車窗外,貪婪的眼睛緊盯著我們這一車獵物。
改裝後的裝甲越野車窗戶上的防彈玻璃足有三厘米厚,可縱然這樣,隔著窗戶把手貼上去我也能感到玻璃的震顫。外麵的景物已經完全看不清楚了,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剛才的天空不太清楚,它隻是為了證明它可以更不清楚!成噸的沙子被卷在空中,黑色的點狀物彌漫了目所能及的每一個角落。黑色細點之中還有更大的黑色塊狀物,那是被風沙卷到空中的胡楊枯枝,各種石頭和樹枝不斷打在玻璃上,這種震顫讓我心驚膽戰。突然之間,一張血淋淋的臉猛地貼到了車窗上。那張臉被風的壓力緊緊壓在玻璃上變得扁平,新鮮的血液沿著透明玻璃滑落下去……
“哇啊!”我慘叫一聲,猛地向後倒在了張玄懷裡,整個人還在不斷發抖。蒼離看了一眼窗外:“沒關係,隻是黃羊的頭……看上去是來不及躲閃,被風刮起來的什麼利器割斷了,剛死沒多久。”
“太……太可怕了!”我篩糠一樣發抖,偷偷瞄了一眼窗戶。血液的粘性不足以讓這顆黃羊頭顱一直在玻璃上貼著,它很快就消失在風沙中,隻在透明玻璃外麵留下了一張臉形狀的血痕,又被黃沙覆蓋上,車窗上一張黑色的猙獰麵孔正對著我,兩隻空洞的眼窩看得我心裡發毛。
“混蛋!這裡的磁場到底有多大?”槍哥一拳砸到方向盤上,他心焦地看著不斷擺動的指南針,“現在就連走直線都是個問題!”
“冷靜點,一定有條通路的。”這樣的兵荒馬亂中,九叔倒是一派淡定,“如果真的存在黃金城的話,當初那些建造者是怎麼抵達那裡的?這種沙暴是季節性的,每年要在沙漠上持續五個月之久,他們不可能沒有道路。”
“九叔你瘋了嗎?那可是幾千年前的,怎麼可能……”
槍哥的話還沒有說完,張玄忽然喊道:“路在右邊!”
沒人聽他的話,這時候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了,誰還知道左右?張玄等了幾秒鐘,沒人搭理他,乾脆一隻手撐著前麵的座椅,一個翻身從車頂和椅子的狹縫中擠了過去,他蠻橫地把槍哥踹到了一邊,自己奪過了方向盤和油門。
“張玄你沒駕照啊!想把我們全部弄死嗎?!”
槍哥怒吼著,可是張玄完全不搭理他。腳下猛踩油門,我的身體向後一倒,緊接著就是如同坐過山車一樣的快……快死的感覺!
現在的車技排行榜是槍哥<蒼離<張玄……我懇請天門的各位你們彆再有新的會開車的人出現了!每出現一個他媽的我覺得自己就少活了好多年啊混蛋!
我勉強伸出一隻手,想跟蒼離溝通一下怎麼才能在這種車技下活下來。但是我發現……這廝已經昏過去了……
我淚流滿麵回頭,盯著車窗上那個黃羊腦袋留下的黑色鬼臉。車窗外的黑色沙子不斷狂暴化。有那麼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了一張人臉一閃而過。我大叫起來:“槍哥!外麵有個人在看著我們!”
槍哥緊繃了身體,忙著和張玄搶方向盤,這時候就算有美女在外麵跳大腿舞可能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了。我不斷在車裡東倒西歪著,忽然之間,整個人的重心猛地一個懸空——
“啊啊啊啊!!”我慘叫起來,因為我發現不是我的重心懸空,是整輛車!在槍哥和張玄的混戰中,車子不知道開到了哪裡,輪胎在綿軟的沙地之上徒勞地打了幾下滾,慢慢陷了下去。這種速度開始很緩慢,當下沉到某個地方之後,忽然失去支撐一般掉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