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離的話音剛落,我們已經跑過了一片民居,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小廣場中央,正是我們之前見過的那個不會枯竭的泉水。
這個時候瓢潑大雨已經下了好幾個小時,按說應該是泉水猛漲的時候,可是那汪水卻不知怎麼回事,依然保持著和我們來的時候一樣的深度和大小。除了水麵上不斷濺起的水花,一切都和從前一樣。
蒼離隻看了一眼,就說道:“這裡果然是地下河的入口,整座城的地下水道簡直是個奇跡,這麼大的雨也能迅速引入地下深處,所以水麵高度才會……”
張玄停在了泉水旁邊。渾身上下已經被澆得透濕,他的一雙眼睛比天空顏色還要深黯。閃電和雨水,一起勾勒著男人精壯悍然的軀體。他從腰間拔出長冥,跳進了及膝深的泉水之中,站在中央的位置,然後毫不猶豫把手裡的刀插入卵石中間。
“張玄你……”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剛想說些什麼,地下忽然傳來一陣低沉的轟隆聲響,地麵晃動著,從張玄站立的地方開始,水麵之下的河床正在漸漸升高。水底的卵石沙粒滾落到四周,泉水被突起的地麵分開。好像整座城的地麵都在以這裡為中心動蕩著。我一時沒站穩摔倒在地上,等到一切平靜下來的時候,原來還是一汪泉水的地方,已經被一個石台取代了。
張玄從上麵慢慢走下來,帶著一身冷冽的水汽走過來。他眼中的黯鬱還沒有散去,走到我身邊的時候,他垂下眼簾看了一眼還坐在雨地裡的我,伸出手把我拉了起來。
我覺得這個張玄從頭到尾都很陌生,除了這個動作。
槍哥跳到了石台上,瞄了一眼就吹了一聲口哨:“喲,這裡居然有扇門!張玄你怎麼知道的?既然知道的話,為什麼不早點開出來?”
“是沒有辦法早點吧。”蒼離走過去,低頭看著那個石台,“這片泉水是地下河流的頂層,與下方的河流之間兩個特殊的隔層。一個固定著卵石與漏水板,一個則在下方一定水位處漂浮著。隻有下起暴雨的時候,地下河麵不斷上漲,才把那個做成浮板的隔層送了上來,兩個隔層的機括對在一起,這時候把長冥插入機括,才能打開這個石台。”
蒼離彆有深意地看了張玄一眼:“看上去,能打開機括的東西,好像也不是什麼都可以的。”
張玄低著頭,不管他們說什麼都沒有任何應聲。他一隻手拉著我的,仍然像之前一樣,隻是他的眼神卻沒有恢複以往的迷茫困倦。陰冷而漆黑的眸子,垂下來對著地麵。
“很好很好。”槍哥嬉笑著玩著手裡的手槍,“我們終於不用搬著銅塊出去賣廢品了。不管是什麼墓,至少能撈到不少東西吧。看吧我就說九叔很靠譜的!”
他好像完全忘了剛才那個準備和我一起跑路的人是誰了。
九叔在很快地準備著武裝。慣用的匕首飛刀,繩子和鉤爪,手槍,他甚至還在貼身的位置放了威力巨大的炸藥。
一切準備完畢之後,九叔淡淡看著我們:“這是你們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現在離開這裡原路返回,或者或者和我一起下去。我不知道在下麵會遇到什麼,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沒有人回應他的話,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盯著那個蓋子。已經到了這裡,也發現了下去的路,現在離開的不是懦夫就是傻瓜。雖然我兩者兼備,但是……隻要一想起張玄和我的事情,想要離開的決心就再也下不了了。
九叔似乎勾起嘴唇笑了笑,然後他跳到了石台上,沒有任何遲疑,把撬棍插入縫隙之中,不知道怎麼用的力,那扇石門被他很快打開了。
在石門開啟的瞬間,有什麼東西從裡麵急速射出來。九叔的動作快得簡直像是早有準備,他一手抄過旁邊落在地上的石板擋在麵前,叮當幾聲脆響,用來遮擋的石板上現出幾道裂痕。幾支飛鏢一樣的東西正嵌在幾寸厚的石頭上,這種力道足以把一個人的身體打個對穿。
九叔看了看那東西泛著綠光的尖端,冷笑了一聲:“倒是很好的禮物,這至少告訴了我們,這位墓主絕不是什麼好客的人。”
“走吧。”他說道,再不遲疑,拿起身邊的包裹一馬當先跳了下去。
“這就是九叔啊……”槍哥看著空空的洞口感慨著,“以前隻是聽說,但是現在,我好像感受到二十年前他那種淩駕於所有人之上的氣勢了。怎麼辦,雖然知道會送命,但是這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太他媽讓人欲罷不能了!”
槍哥握拳,毫不猶豫跟著九叔跳到了洞內。
張玄低頭看著我,他的目光依舊是那種明亮透徹的清醒,這讓我很不習慣。他輕聲問道:“諾諾,你要回去嗎?”
“我說要的話,你跟我一起走嗎?”
張玄遲疑了一下,然後搖頭。
“……那不就得了!連開車的人都沒有,我走個毛線!”我一巴掌扇到他後腦勺上,看著張玄露出迷茫的表情,心情舒服了不少,我扯著他站到了洞邊,對著黑森森的洞口咽了咽口水:“你你你……你先吧,You jump,I ju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