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7 白毛怪(1 / 2)

地下也有植物、星空和河流。不過河是水銀的,河上漂的是棺材,星空是貴死你一戶口本的明珠,至於植物嘛……

我手裡高舉著從槍哥的屍體上摸過來的加強版手電筒,強烈的光束穿透了黑暗,照亮前方的景物。緩慢流淌的水銀河流呈環繞狀,拱迎著中間的一小塊陸地。在陸地上麵,長著可能是這方圓多少裡沙漠裡麵唯一的植物——一棵樹。

這是一棵長在地下的高大喬木。我不知道在這不是怪物就是重金屬的地下它是怎麼活下來的。樹身直徑都能有五六米,由於空間限製,這棵樹長得矮胖可愛,憨態可掬,盤結的樹根往上沒多遠就是枝乾樹葉,在有限的空間無限地延伸著。因為長期不見陽光,它的葉子都變成了灰白色。在燈光照射下,肥厚的葉子表麵有一層絨絨的毛,看上去還顫巍巍的,像一個個伸開的手掌。靠近它就能聞到一股挺清新的味道,甚至能壓過屍體的臭味飄過來。

秦始皇不愧是開國皇帝,凡事都要做個與眾不同,他這地宮和一般的放射式對稱式完全不同,整個形狀大致像是個鈍角V字,末尾還帶著個球星尾巴。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解釋一下,就好像“一個沒睡醒的司機開直線地鐵,驟然發現前方一個銳角拐彎猛打方向盤結果還是沒避開撞牆的命運,且發生了爆炸”這件事的全過程路線圖。

從入口向內,依次是接引童子、祭品、怪物護衛,層層防守,到了這裡,所有陪葬環繞之下,才是秦始皇的棺槨。

之前我在這裡的時候沒有注意過,出去之後偶爾想了一下,才發現了這裡的奇怪之處——秦始皇的棺槨是繞河漂流,而在環繞河流的中間,居然還有一個被秦始皇環繞的東西。就是那棵樹。

一棵樹的地位,居然比一個自戀的皇帝還要高。這事怎麼都蹊蹺,我琢磨了很久,結合這次一路過來遇見的東西,才隱約覺得,也許這棵樹就是整座墓的控製中心,它通過那種味道控製著整座墓裡的怪物護衛,讓它們心神俱失,讓它們不敢靠近。

我繞河走了一圈,失望地發現所有東西都和我離開的時候一個樣,地下工作者們沒有趁這段時間修建出一座通往中間大樹的橋。隻有秦始皇的棺材年複一年不知疲倦地漂在河上。真乃千古第一勞模是也。

看來現在我唯一的選擇是踩著棺材板衝浪過去了。

我鬱悶地雙手托腮蹲在河邊看棺材,現在我可沒裝那根聽秦始皇現場直播的天線,聽不到他在我腦子裡頤指氣使。我慢慢騰騰跟著河上漂著的棺材沿著河岸走著,二逼地揮拳喊了兩聲“衝吧旋風衝鋒!”但是秦始皇顯然沒裝離合器和語音控製係統,依舊維持著老爺車的速度慢悠悠往前。

“彆這麼無情嘛,”我一邊走一邊說,“好歹也是相對了四十多年的人了,久彆重逢你就不想跟我說點什麼?現在我知道你是誰了哦,我們可以交流的東西有很多。比如……談談你當年焚書坑儒的動機是不是為千年後的學子造福?”

他不搭理我,大概是之前聽了我的吐槽進化史之後已經對我的話免疫了。

我走了一會兒,從旁邊的陪葬品裡麵揀出一根長的珊瑚樹,壯著膽子隔了河麵輕輕戳了戳漂浮的棺材。那盒子乖順地往裡蕩了一下,沒有動靜。

看來他是睡得太久了,已經忘了我這號人了吧?

我戳了戳,又戳了戳,昔日殘暴冷酷的天字一號大暴君這時候乖得像一隻正常死人,沒有一點動靜。

我立刻從旁邊搬了一塊玉石還是水晶的屏風之類的東西,這玩意兒太沉,不能浮在水麵上,但是當個梯子供我爬到棺材上還是可以的。那槨是黃銅重槨,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它能漂在水麵上,但是我至少能保證多我一個也不會沉下去。

我用玉如意當槳,腳踩始皇棺當船,當年的酒池肉林哪比得上我現在奢侈程度的一根毫毛。遺憾的是,這時候我卻完全沒工夫自戀,我焦急地劃著船,猛然間屁股下麵頓了一下,一種刮擦的感覺隔著棺槨傳過來。

棺槨棺槨,自然是有棺有槨。這種皇帝的棺槨,更加是盒子套盒子,一層一層不知道是怕被盜掘了,還是怕裡麵的人爬出來。

現在隔著這麼多層不同材料的盒子,我居然都感覺到了下麵的振動,好像有人在裡麵套了慈禧太後的假指甲,用力抓撓著棺材板一樣。那讓人耳朵後麵發麻的摩擦一陣一陣,登時讓我毛骨悚然。

壞菜了,這老粽子剛才故意裝蒜,就為了把我騙到棺材上,現在人家準備從裡麵開罐頭出來吃呢。

我加緊了劃船的速度。還好還好,最外麵這套槨為了裝逼,是用黃銅打的,那時候沒這麼多偷工減料,沉甸甸厚墩墩的一大塊,哪怕他裡麵有瑞士軍刀也得割上半天。以防萬一,我又用手裡的燈狠砸了棺槨上的銅釘,一直砸得棺材板都凹凸不平了才繼續猛烈劃船。

河流中央的樹漸漸近了。這個距離,我能更清楚地看見它浮凸不平的枝乾,樹乾擰成了一道一道,紋路遒勁,好似一條條血管一樣,把它從地下不知什麼地方吸收來的水分養料輸送到枝乾上各處。

它的葉子和樹乾都呈現出一種灰白的顏色,上方的墓頂阻礙了它的生長,枝葉就向四麵八方延伸著。從這裡看過去,這棵樹越發像一個弓著背的壯漢,用脊梁頂著秦皇陵的明珠穹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