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見謝珩出手如此狠辣,慌忙抬起地上已經疼暈過去的陳八兩跑了。
謝珩這時冷冷掃了一眼看熱鬨的人。
大家嚇了一跳,趕緊低著頭走了。唯有趙冬至一臉心疼地看著桃夭,幾欲上前,卻被他娘硬是拖著胳膊拖走了。
行至很遠,春花娘用胳膊撞了撞三順娘的胳膊,“那人是誰啊?”
三順娘沒好氣地說,“我哪兒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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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院子裡,蓮生娘見桃夭疼得麵色大變,趕緊找來藥油扶著她進屋。
桃夭解了衣裳趴在床上,露出半個削弱的肩頭。
傷處已經腫得老高,烏黑發紫,映著她本就白嫩的肌膚,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蓮生娘眼淚都出來了,“你這孩子怎麼那麼傻?”
桃夭咬咬唇沒作聲。
當時那種情況她哪裡想那麼多,隻想著先生不會走路,若是被砸壞了可怎麼好。
可沒想到先生這樣厲害,她這樣撲過去,先生定然覺得她蠢極了。
她把床頭那個一尺長的舊人偶娃娃抱在懷裡,眼淚不斷湧出來,濡濕了鬢邊的頭發。
蓮生娘以為她是疼,摸摸她柔順的發絲,“你忍著點兒,阿娘給你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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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珩不住往屋子裡張望,聽到小寡婦在屋裡嗚咽,滿腦子都是她撲過來替他擋那一棍子的情景,心裡愈發煩躁。
區區一個鄉野無賴,怎可能傷他分毫!
就憑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力,腰細得仿佛一掐就斷的小女子竟然敢撲上來替他擋棍子,簡直也太自不量力。
真是蠢極了!
他不由地抹了一把自己的頸窩,隻覺得小寡婦留在那處的淚灼人得厲害。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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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陳八兩這麼一鬨,宋家元氣大傷,宋大夫臥床兩三日才將養回來。
好在陳八兩傷成那樣,不在床上養個半年,是絕不可能出門,也算是因禍得福。
這天下午,張氏從城裡回來,告訴他劉媒婆的事兒已經妥了,隻需要賠償四貫錢就行。
宋大夫鬆了一口氣,想著這段日子給趙裡正家添了不少麻煩,晚上特地從找趙屠夫那裡買了些豬肉,提著一壇自己從前釀的酒去趙裡正家。
飯桌上,張氏歎氣,“這事兒鬨的,恐怕以後就連贅婿都不好找了。”
趙裡正見她哪壺不開提哪壺,瞪她一眼,安慰宋大夫,“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今晚好好飲酒。”
宋大夫卻心中苦悶,一壺酒幾乎都被他一人吃了。
從趙家吃完酒回來已月上柳梢頭。
多年都不飲酒的宋大夫被冷風一吹,酒意發散,不知不覺就走到池塘邊。他望著被月光照得銀光閃閃的池水,愈發覺得自己已經到了下世的光景,竟捂著臉“嗚嗚”哭起來。
他死不要緊,可蓮生娘跟桃夭怎麼辦?
他一路抹淚走回去,院子裡空無一人,隻有東屋的燈還亮著,突然就想起方才飯桌上趙仲和說的話。
城裡根本沒有哪家丟了受傷的郎君。
他都已經來了小半個月,也不曾有人找來過。而且他從來沒有提過自己的來曆,甚至連名字都不肯告知。
可他分明一看就是養尊處優之人,且手上功夫也不弱,說明家世絕不會差。
思來想去,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他的身份見不得光。
宋大夫從前在長安時也曾在彆人家裡做過大夫,醃臢事兒也見過不少,指不定這人在家族裡犯了錯,被家法處置後直接丟入水中,這才順水飄到桃源村來。
宋大夫越想越覺得是這個理,若不然誰家丟了這麼個神仙似的人物不著急?
宋大夫雖想不出他究竟犯什麼錯才會被家裡人狠心丟到江裡,可他這段日子冷眼瞧著,此人分明是習武之人,明明可以輕易推開蓮生娘,卻從來都沒有動手,說明他心地絕對不壞。
隻要不是壞人,其他的錯都是小事。
既如此,索性開門見山叫他留下來做個贅婿!
如此一想,受酒意驅使的宋大夫上前敲門。可一進去瞧見床上正在看書的謝珩,又有些膽怯,也不作聲,背著手在屋子裡轉來轉去。
謝珩從書裡抬起抬起眼睫,“宋大夫可是有事?”
宋大夫上前幾步,“先生的家人幾時尋來,總這樣住在我家裡也不是辦法。”
謝珩沉默片刻,道:“宋大夫的意思某已經明白。請宋大夫放心,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待某的家人尋來,屆時宋大夫有任何要求,某一定竭儘所能,在所不惜。”
宋大夫還是頭一次聽他說這麼多話。“嗯”了一聲,又開始在屋子裡徘徊,不時打量謝珩。
謝珩被他晃得眼暈,且他滿身的酒氣在屋子裡擴散,忍無可忍,合上手中的書,“老丈究竟想要說什麼?”
宋大夫又停下來,“先生家裡可娶妻?”
謝珩搖搖頭。
宋大夫小心翼翼:“先生覺得我兒媳婦如何?”
謝珩心中有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他接著問道:“我看先生的家人遲遲未尋來,不如先留下給我兒媳婦兒做個贅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