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倉枝夏在醫院隔著門見過生離死彆,也參加過他人的葬禮,但這是她第一次離正在消逝的生命、離死亡如此之近。
並非人類,不是她的同類,可看到死就這麼活生生地出現在麵前,還是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感情在她心中複蘇。
一旁,北信介結束通話,走過來說道:“他們會派人來把它運下山。”說完後,他蹲下身,閉上眼睛,雙手合掌,輕聲說道:“願你安息,從此能自由地生活在山林裡。”
霧氣剛好散去,傍晚時分,金橙輝映的光線落了下來。
小溪泛起了粼粼波光,北信介身上也落了一層金色,好似散發著熠熠光輝。
這番場景看在眼中,米倉枝夏也蹲了下去,學著北信介的動作,但她沒有說話。
附近住民們知道這個消息都很興奮,他們下山的時候剛好遇到一群人上來。
他們是本地區組織的人,負責處理好包括各方手續、衛生安全等在內的全部流程。野豬被出售後,北信介會收到一份酬金。
好幾個年長者連連拍著北信介的背,不斷稱讚他。一發就打中野豬,還是在霧天,簡直是奇跡。
“我也沒想到會打中。”北信介隻回道:“運而已。”
米倉枝夏低頭看到阿豆望著遠處,似乎若有所思。他說的運,是好運還是厄運?
北信介的計劃沒被打亂,下山後正好到了時間,他和米倉枝夏去了離住處有段距離的棚子。
公豬的主人也來了,是米倉枝夏昨日去拜訪過的一家,見到她,那人打了個招呼,又看向北信介,似乎是在問她在場會不會有問題。
隔著圍欄和一段距離,米倉枝夏沒聽見北信介說什麼,但對方也沒多說。
她站在圍欄外觀看了給豬配種的全程,實況比在紀錄片裡看的要生動,就像通過屏幕看到的舞台和現場的舞台也有著天壤之彆。
晚上的時候,北信介竟還做了炸豬排。
米倉枝夏盯著盤子:“這是豬肉吧?”
“恩。”
“怎麼能吃下去?”她忍不住問道。
“為什麼吃不下?”
“……今天我可是看到一隻野豬死在麵前,而且看到家豬配種,想到之後生下來的小豬長大後也會死,根本成了一個循環圈,對肉類的愛就消失了。”
她果然思考了很多。他已經能認出米倉枝夏思索時的神情了。
“也有素食的人,但大多是考慮到健康,不是道德。”北信介坐到了她麵前:“但我覺得既然自己已經活在這個世界上,需要靠雜食才能生存,那就帶著感恩接收這一切。不然平常的‘我開動了’,你都是對誰說的?”
米倉枝夏被問愣了。對誰說的?隻是禮儀的需要而已。
可是聽了這些話,她心裡剛擰巴成的結似乎打開了些。
“我知道你是真的在為它難過。但思考生命、死亡和命運之類的主題,也需要適可而止。”北信介定定地看著她:“吃飯吧。”
“……也是。”
在短暫沉默後,兩人同時合掌,聲音重疊在一起。
“我開動了。”
第一次帶上感謝的心情,享用延續我們生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