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她的視線,褚鑠看了她一眼,見她目光複雜,他稍稍有些不適應。
若是讀心術還在就好了,就能第一時間知道她在想什麼。
等他們兩人互穿回來,他就第一時間探聽她的心聲,一時半會兒聽不到,也沒甚大妨礙,總有他連本帶利全討回來的那天。
這麼想著,他心情更放鬆了些。
眼看著褚鑠要往床上躺,回過神的欒哲哲看了眼床上破舊的枕頭被褥,臉蹭一下就紅了,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褚鑠蹙眉看著她。
欒哲哲臉有點燒得慌,剛剛褚鑠突然暈倒事發突然就算了,可現在,明明兩人都是清醒的,他這麼睡在她這麼磕磣的床鋪,她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見褚鑠疑惑地盯著自己,欒哲哲隻得硬著頭皮解釋:
“讓人給換一套全新的床上用品,這些都太陳舊了,既不軟也不暖和……”
怕褚鑠說什麼,話音一落她就衝外喊多來善,吩咐他趕緊去辦。
多來善是誰啊,這種事還等到皇上提醒?
他早就備著了,隻等皇上一聲吩咐呢。
這不,‘皇上’吩咐聲剛落,他應了一聲,就馬上招呼宮人魚貫而入。
看著呼啦啦進來了一宮殿的宮人和她們手裡捧著的東西,欒哲哲眼都直了。
軟枕、雲被這些床上用品就算了,怎麼還有各式家具和擺件?
而且最後麵那四個人抬的是羅漢床?
還有六個嶄新的燭台!
她下意識轉頭去看褚鑠。
這可不是她讓多來善備的,她可沒有濫用他皇帝的權利,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多來善會準備了這麼多!
她是怕褚鑠誤會,但他這一眼,落在多來善和殿內宮人眼裡,則是在以眼神詢問欒貴人,喜不喜歡,夠不夠,不夠吩咐人繼續去辦。
這其實也怨不得多來善,實在是禦香宮太過破舊,宮裡的一應物什莫說後宮妃嬪,就連稍稍得臉的宮人都不會這麼差。
更彆說現在欒貴人可是皇上的心尖寵,自然什麼都要備最好的。
多來善是貼心為皇上分憂解難,也有一絲討好欒哲哲的心思——頭一位得寵的後妃,分量自然不一般。
多來善自然不知道,他的‘貼心’把欒哲哲嚇夠嗆。
褚鑠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倒沒有怪多來善自作主張。
這些破爛東西,他早上一睜開眼就生了一肚子氣,後麵又砸了個七七八八,不換新的,著實不對勁。
而且現在,滿宮裡應該傳遍了欒貴人得寵於他,連個日常用物都沒有,像什麼樣子。
容易被發現異常,到時……會不安全。
“皇上細心妥帖,”褚鑠眨了眨眼,對欒哲哲:“臣妾謝皇上恩賞。”
欒哲哲:“?”
這意思是說,這些東西就都是她的了?
還、還有這種好事?
原本,她小心翼翼瞅準時機,讓太醫給月彤問診拿藥,褚鑠沒有發怒並且默許,她就已經十分滿足感激了。
沒想到,現在居然還可以擁有這麼多好東西?
欒哲哲看著褚鑠,清澈的眸光溢滿感激。
被她目光灼灼地盯著,這麼純粹又熱烈的感激,已經許多年未曾見過的褚鑠,心情莫名的好。
自認十分貼心且懂皇上心意的多來善,聽到欒貴人這聲謝恩,就趕緊小聲示意眾人快快整理。
要過來這邊重新鋪床的時候,一個女官恭敬地道:“還請欒貴人先移步。”
雖然聽不到旁人的心聲,不知道自己周身的人都在想什麼,讓他稍稍有些不太適應,但耳邊難得這麼清淨,沒有聒噪吵嚷,讓他心緒比以往要平靜許多。
原本並不打算動的褚鑠,難得主動配合地起了身。
宮人訓練有素,又是多來善專門挑選出的,自然更加麻利,很快就把床重新鋪好,幾人行了個禮就躬著身子退下。
看著煥然一新的床鋪,欒哲哲都有些不敢認。
這還是她那個又硬又破又不暖和的床鋪麼?
沒等她欣賞完,褚鑠就直接躺在了上麵。
欒哲哲:“……”
對床鋪向來沒什麼要求,甚至覺得剛剛的床鋪也挺好的褚鑠,一沾床就輕蹙眉頭。
見她表情如此,欒哲哲也顧不得唏噓了,忙問他:“怎麼?可是被褥不夠軟乎?”
剛指揮宮人放好一架九折屏風完全遮擋住內室情形,正在指揮著把外間也統統全換上新物件的多來善,聽到這句,不自覺繃緊了神經,仔細聽著,準備時刻為皇上效犬馬之力。
“沒,”連石頭都睡過的褚鑠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有點暈。”
一聽不是床鋪的問題,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聽他又說暈,欒哲哲一顆心再次提起。
“暈?可是哪裡不舒服?”她這把身子骨弱的很,可得謹慎小心才是。
說著她已經在床前坐下,抬手就要去探他額頭——彆不是昨夜蓋破被子著涼了罷?
剛剛林貴妃在時,褚鑠嫌她煩說自己暈,並不全是裝的,確實有些暈。
不知是藥效上來還是累了,暈眩感更明顯,他估摸著是欒貴人身體太虛弱的緣故,剛剛陳院正也說了,要靜養,他便直接躺下來。
剛眯上眼準備養養神,再給欒哲哲說一下他接下來的打算,就感覺額頭突然一涼。
他瞬間睜開眼。
睜眼的同時,也一把抓住了欒哲哲的手。
“你在乾什麼?”他目光冰冷,犀利。
完全沒有剛剛交談時的和諧。
欒哲哲有些驚訝他情緒的變化,想到小暴君的人設,他許是討厭與人肢體接觸?
“你說暈,我看看你是不是著涼發熱。”她看著他,認真回答。
其實睜開眼看到欒哲哲的那一瞬間,褚鑠本能的警覺就已經散了,隻是抓她手的動作也是本能。
“嗯。”他應了一聲,鬆開她的手。
欒哲哲很想問,他平時也這麼警覺防備身邊的人麼?
但話到嘴邊她還是咽了回去——皇上的事少打聽,免得引火燒身。
她假裝沒看出他剛剛反應裡的過激,隻平靜地道:“沒發熱,應當還是太虛弱了,你先睡一會兒罷。”
“不睡,”褚鑠向來覺少,更彆說現在這種境況,他更不可能睡覺:“躺著就行。”
欒哲哲想勸,你不能用自己的身體素質來衡量我的身體素質。
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算了,有陳院正在,上好的藥材和補品,應當不打緊。
宮人應當是把一應家具擺件都規整好了,全都退了出去,殿內一下安靜下來。
欒哲哲想了想,終於說出了她最擔心事:“皇上,今日早朝,我、我罷朝了。”
眯著眼睛的褚鑠壓根沒睜眼:“罷朝就罷朝,無妨。”
原本他今日也不想上朝,那些老頑固,吵得很。
殺又殺不得,一講道理就哭天喊地祖宗禮法,還嗷嗷地要撞柱,煩的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