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策果然睡不著了。
是夜的月光宛如流水,落在指尖,卻覺得滾燙。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身體裡造反起來,血液囂張地沸騰著,湧向一個地方,像春天的樹破土而出,勢不可擋。這令他十分難受,情不自禁地繃緊了身體。
早春時分,靜夜深寒,但他一直在流汗,把枕巾都打濕漉了,他聞到了一種濃烈的、屬於他自己的味道。
秦玄策急促地喘.著氣,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半天,良久不得安寧,一閉上眼睛,種種綺念就紛遝而來,他分辨不出那究竟是怎樣一種感覺,讓他憤怒、又摻雜著一點說不出的歡愉。
這種異樣的感覺終於令他無法忍耐,他從床上跳了下來,一頭衝進了浴室,脫下衣物,打了一桶涼水,當頭淋了下來。
“嘩啦”一聲,冰冷透骨。
他打了個冷戰,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但是,身體的熱度卻沒有絲毫消退,低頭看了一眼,依舊劍拔弩張,甚至更加凶悍。
秦玄策低低地咒罵了一聲。他向來對自己強悍的體魄引以為豪,但這當口,他卻惱恨起來,如此雄赳赳、氣昂昂,簡直不成體統。
在那麼一瞬間,一個模糊的身影在腦海裡一掠而過,仿佛是一個旖旎的夢境,帶著桃花顏色。
不敢深思、不敢琢磨,稍一轉念,就覺得自己無端端地齷齪起來,整個人都陷入了泥濘,不可自拔。
他咬著牙,又打了水,一桶接著一桶往頭上澆,在這冰冷的夜裡,任憑冰冷的水衝刷過身體。
守夜的奴仆被浴室裡的動靜驚動了,點亮了火燭,在外麵逡巡不敢進。
長青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在浴室門口小心翼翼地敲門:“二爺、二爺,是您在裡麵嗎?”
“閉嘴,肅靜!”秦玄策在裡麵嗬斥了一聲。
長青差點哭了:“我的爺,這大冷的天,您在乾啥,您要沐浴嗎?我馬上叫人抬熱水過來,您且稍候。”
秦玄策怒道:“不用,都給我下去。”
長青畏懼不敢多言,急得在外麵直搓手,想了一下,趕緊叫人在浴室外的火道坑口燒起炭火。
秦府是奢華人家,浴室裡砌築了取暖的火道,觀山庭用是最上等的銀絲白霜炭,燒得又快又旺,片刻後,熱融融的暖氣就順著火道傳入浴室中。
才過了一會兒工夫,秦玄策就出來了。
長青急急迎上去:“二爺,您冷不冷?”
“不冷,你很能乾,我一點都不冷。”秦玄策怒視長青。他不但不冷,他熱得臉色潮紅,連眼底都帶著一點血絲。
主子最近愈發喜怒無常,讓長青很是為難,他訕訕地賠笑:“二爺,這大半夜的,怎的不睡,可是哪裡不舒坦?”
不說猶可,一說這個,秦玄策就冒火,他沉下臉:“去把那個誰……哦,對了,她叫阿檀是吧?”他終於記住她的名字了,咬牙又念了一遍,“對,阿檀,就是她,把她叫過來。”
長青這次不敢囉嗦,馬上去把阿檀提溜了過來。
阿檀睡到一半,被人揪了進來,心裡直犯迷糊。
秦玄策的房間裡燭火通明,彌漫著一種近乎麝香的氣息,又帶著淡淡的腥味,好像某種猛獸在這裡剛剛打滾過,空氣裡還殘留著野性的味道。
阿檀一進來聞見這味道,就覺得有些心慌。
秦玄策大馬金刀地坐在那裡,他的頭發還沒大乾,披散下來,帶著潮濕的水氣,隨便搭了一件黑金雲緞長袍,衣領半鬆,露出他胸口的肌膚,那剛硬的肌理和色澤,充滿了強悍的侵略性。
阿檀的腦袋瓜子不知道怎麼轉的,一下子想起了當日見到秦玄策沐浴的情形,她的臉“刷”地漲得通紅,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囁嚅著問道:“二爺有何吩咐?”
秦玄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臉紅,為什麼臉紅?分明就是做賊心虛!
對了,秦玄策猛地記起,這個妖妖嬈嬈的小女人是他的通房丫頭,他愈發惱怒起來,好像被人在背後用針紮了一下,刺得難受。
無怪乎她有意無意各種誘惑,這婢子果然不正經,他當初就不該把她留下來,秦玄策恨恨地想著。
燈光下,秦玄策的眼睛有些赤紅,帶著一種凶悍的意味,把阿檀看得毛骨悚然,她覺得大將軍這會兒仿佛餓極了,在打量著她,考慮該從哪裡下口咬住,她膽子小,心裡一害怕,就開始淚汪汪,眼底的水波如同四月裡的煙雨,朦朦朧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