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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噸噸喝下半碗吸附重金屬的牛奶。穆祺打開聊天窗口,要含蓄的顯擺自己剛剛得手的珍品。但打了一個招呼之後,劉禮的頭像卻是隔了半日,才發來一條消息:
【老七,你先前給我送的辣椒很好,以後不必送了。謝謝啊,麻煩你了。】
【穆小七:?】
【海豹吃我一矛:被相父發現了……】
雖然隻有寥寥六個字,卻寫儘了劉禮的心酸。當然,這也怪不得他。為了顧慮影響,林禮辦事還是很小心的。從穆祺手上拿到魔鬼椒後,他精心過濾了色素,隻留汁液,與豆沙黃糖混在一起,外裹糯米,包成又香又甜毫無破綻糯米丸子,命人賞賜給胡說八道居心叵測的丞相府參軍李邈,包他一吃一個不吱聲。
雖然李邈嘴賤得叫人惡心,但劉禮到底沒有殺伐果斷的本事,隻能讓大臣鉤子受罪,暫時還不能讓大臣腦袋搬家(他倒不是不想,但這不是有相父攔著嘛);所以分量上特意做了調整,按理不會有什麼大礙。可惜,他到底還是忽略了上千年時光的演化——三國時代的四川成都,可不是後世與老火鍋辣子雞香辣兔奮戰數十年,消化道久經考驗,肛腸科空前發達的成都;就當下那點靠茱萸生薑提煉的辣度,又如何能與之相比?
所以,李邈一口氣吃上七八個丸子,等口渴時再喝兩口熱水,那在胃液中浸泡出的辣椒登時便發作了。至於效果如何,則不必贅述——據同在衙門辦公的幾位書吏說,他們當時還以為是附近的人家在殺豬呢!
這樣的號叫連天,痛不欲生,當然驚動了丞相。丞相查明底細,當晚便入宮麵聖,勸諫皇帝。不過劉禮也早有預備,並不憂心:糯米丸子的其他原料毫無問題,辣椒的來曆也無從查起;就算旁人有所懷疑,又有誰敢逼問他這個皇帝?
但在這樣精細的掩飾前,相父卻隻說了一句話:
“聽說陛下賜給李邈的丸子還剩幾個,不知臣能否嘗一嘗呢?”
劉禮立刻就萎了,老老實實承認了自己的小動作。
【……然後相父就教導了我半天。】劉禮嘟嘟囔囔,很是哀怨:【相父說,大臣本來就有進諫的職責,就算說得不對不好,也不能用這樣的手段來對付;朝堂上的事情,一定要光明正大,不要陰謀詭計。即使要批,也要公開的批。不過——不過此人明明就是在惡意造謠嘛!居然還在奏折中影射相父與東吳勾結,暗害李嚴……這樣的奏折,怎麼能夠公開?!太侮辱人了!】
【穆小七:那相父怎麼說的?】
【海豹吃我一矛:相父說,他這一生行事,沒有什麼不能見人,怎麼會害怕一份奏折?相父還告訴我,李邈要是私下裡傳這些話,那就是行“蘇、張之事”,挑撥離間,非得嚴懲不可;但他公開上折子說,那就是他份中應有的責任,說得再難聽也不是罪過。隻要他願意公開發言,就應該讓他說話。
我當時很不高興,又說李邈純粹是小人投機,還列舉了他很多的劣行,一定要把他趕出朝廷。但相父又勸我,就算此人心思真有問題,也要公開辯駁,以實證批評他的錯誤,澄清絕大多數臣工的疑慮,凝聚眾人之心。這才是君主應該做的事情……
哎,這種胡說八道整天造謠的貨色,居然都不能爽爽快快的處理,也太憋屈了。】
看起來劉禮的確很憋屈,居然一反常態,囉哩囉嗦抱怨了這麼多。但穆祺瞪著他打的那一串抱怨,卻是木然許久,才啪啪輸入:
【穆小七:公開辯駁,凝聚眾人之心……這是標準的‘團結—批評—再團結的步驟’。】
【海豹吃我一矛:啥?】
【海豹吃我一矛: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呢?】
【穆小七:你當然應該耳熟,這是考研政治課本上的必背知識點,組織工作的不二法門!奶奶的,你這個臭海豹還敢在我麵前唧唧咕咕!你說,這天底下還能有誰,會這樣不厭其煩,把組織工作之類絕密的屠龍術,掰碎了揉細了一口口喂給你?!這他媽是在手把手教你當皇帝啊!——十年零基礎,從廢物點心到治世明君——這樣的課程有幾個聽過?你居然還敢抱怨!】
【穆小七:不知好歹的臭海豹,吃老子一矛!】
穆祺一口氣噴完,口中依舊呼呼喘氣,真是破防又嫉妒,委實難以忍耐。他們三人組抱團取暖,彼此扶助,穿越的開局卻各有不同。他自己出場時,原身的父親已經因傷休養,到金陵侍奉高祖陵墓,一年也未必能見得了幾麵;另一位趙菲身份更為尊貴,但據說也是孤兒開局,身邊風波詭譎,連可信的親人都沒有幾個;隻有劉禮,隻有劉禮——
有相父就是好啊,有相父的孩子像塊寶啊!
麵對這樣冷酷的現實,他與趙菲心中的滋味,自然無以言喻。偶爾怒罵歐皇,也在情理之中。
劉禮似乎愣了半天,才終於回話:
【我也知道相父樣樣都是為我好嘛,這不就是私下咕噥兩句,又有什麼嘛……】
穆祺翻一個白眼,幾乎要冷笑出聲。真正是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不說尋常君臣,就是天家父子,又有這樣的親密無間嗎?彆的不講,就看一看他們家不說人話的老登,與裕王靖王思善公主的關係如何?
這還是親生的呢!
劉禮好像也有些心虛,迅速岔開了話題:
【好了,我要叮囑相父按時喝酸棗仁安神湯了。對了,趙菲姐怎麼還沒有上線?她上線了踢我一腳,我還有東西要問她呢。】
穆祺嗬嗬一聲,沒有接話,但也下意識瞥了一眼右上角備注【廢帝搓麻】的灰色頭像。如果他沒有記錯,趙菲已經離線半個月之久了吧?奪取陝州的戰鬥居然這麼艱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