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再芳來往奔波傳旨賜丹時,穆祺尚且一無所知。他一覺睡到早上九點,才披了件長衫懶洋洋的出來吃早飯,照例是熱騰騰的豆漿餛飩配豆腐腦,鮮香可口的大包子。等吃到一半,又命管家傳說書人入內伺候,一邊吃一邊聽京中最新的八卦。
雖然狗比係統與網站不做人,但合同裡該有的福利還是不打折扣的。穆祺穿的這具殼子是穆國公三代的獨子,京城榮華富貴的頂點。而原身的父母在數年前因病前往金陵為高祖守陵,更是免去了穆祺穿越以來的一切憂慮。
隻要不擔心被看出端倪,那還不是愛怎麼躺就怎麼躺?
王朝後期規製極為鬆散,雖然穆祺身上兼著幾個職務,但隻要皇帝與內閣不傳召,那基本不會有什麼公事。聽完八卦吃完早飯,穆祺於十點晃晃悠悠帶人出門,上街後還不忙著進衙門,而是到自己買下的幾間宅院逛了一逛,見了見穆王府請來的清客相公。
雖然因為任務與係統翻臉,決意徹底擺爛,但有些事情穆祺還是不大敢擺的。他穿越來後設法謀求了個文淵閣舍人的差事,然後重金賄賂看守,請求借閱太宗時修訂的那本煌煌《大典》
《大典》鴻篇巨製,六合上下無不廊括,恐怕已經是天字第一號的緊要文獻。即使以穆國公世子之尊,白花花銀子動人,也不能全部借出。穆祺沒有辦法,隻能效仿螞蟻搬家。他與看管的書辦約好,一次隻借閱八十冊,帶出宮後由府中豢養的上百位清客門人晝夜抄寫,抄錄完畢後歸還原本,再借新書。
以穆祺估算,如此耗費人力反複投入,在老壁燈龍馭上賓之前,大概能將大典抄錄兩份。之後隻要設法將大典副本仔細封藏,分散埋入地下,應該可以大大降低被戰火摧毀的風險。
這樣的話,到他因為擺爛被係統彈出這個世界之前,還可以特意留一張尋寶秘圖,當一當讓後世頭疼不已的謎語人呢。
這是比淩晨陪老登跳大神更緊要萬倍的事情,穆祺不敢不放在心上。隻是他畢竟是局外人,很難應付整理《大典》這樣高難度的技術工作,因此一直思慮,很想請個可靠的文科專業人才。
不過,勳貴圈子與文官圈子實在不搭,現在也隻能想想罷了。
慰問完抄寫的清客後,穆祺帶著人晃到了兵部點卯,順帶翻閱這幾日的公文。用係統的話講這叫消息靈通有備無患,但穆祺卻對此嗤之以鼻——顯然,隻要你攤上一個權欲熏心又一意擺爛的老壁燈皇帝,那就算將情報總結出花來也是沒用的。
不過,在打開係統記錄消息時,穆祺卻聽到了久違的提示音。這是宿主陷入莫名危險時的警告,但相當罕見,他幾乎沒有見識過。
穆祺皺了皺眉,點開消息。警報的內容很簡單:
【穆王府已被錦衣衛嚴密監視,請注意隱私】
穆祺微微有些吃驚——皇城各處當然有錦衣衛的探子,但君臣之間畢竟有些體麵,除非到了間不容發的緊要關頭,皇帝絕不應該往穆王府這種頂級勳貴家族派出之多的密探。除非……
穆祺腦中電光火石一過,立刻激動萬分:
“老壁燈要對我動手了!”
不錯,除非已經要與國公府徹底撕破臉,否則何必破壞這數百年的規則?
刹那間狂喜湧上心頭,穆祺幾乎繃不住笑了起來——他穿越以來辛苦擺爛如此之久,終究是等到了這一天!
這還是穆祺辛苦向幾位被網站坑害過的老前輩討來的經驗,據前輩們說,什麼力挽狂瀾再造乾坤的難度實在太大,一般人不能奢望;可“青史留名”的要求,那還是不難完成的——彆忘了,古人可是很推崇“文死諫”的喔。
拚死上它一封膾炙人口的諫章,那還不妥妥的留名史冊?
當然,後來版本迭代,網站早就打了補丁,禁止穿越者主動卡bug挑釁皇帝。但現在呢?現在可不是他挑釁皇帝,而是老壁燈自己要發癲整人呐!
穆祺興奮不已,都懶得去想為什麼老壁燈會突然發癲了。他從兵部值房奪門而出,拔腿就往國公府狂奔,一邊跑一邊還高聲招呼貼身的小廝發財:
“去買白布,去買紅漆!馬上送到府上來,要快!”
發財一臉懵逼,看著公子一騎絕塵而去,跑得比野狗都要快三分。兵部看門的兵丁大呼小叫,硬是沒有攔住。
穆祺早就已經想好了,隻要回府發現異樣,立刻就掙脫錦衣衛的看守撲到街上,頭纏白布披麻戴孝,以紅漆大字寫“冤”字,最好在京城熱鬨的地方以頭搶地大喊口號,拚死一諫,必能令京中老小記憶深刻永誌不忘,搞不好還能混進《列傳》打個醬油。
穆家開國功勳、名列太廟,先祖得遇高祖皇帝於微時,後人又隨太宗皇帝南下靖難,那是妥妥的朝廷棟梁,擎天一柱,穩如鐵炮的基本盤。這樣銅澆鐵鑄,幾乎與王朝相終始的世家嫡係子弟,如果破防到在京城鬨市以死力諫,那該是怎麼樣驚天動地的政治事件?
汗流浹背了吧?老登!
光是想一想這件事激發的軒然大波,都激動得穆祺渾身發抖,隻覺被老登折磨多年的鳥氣,終於一吐而出——老登在位的前後幾十年,正是話本小說絕對的高峰,湧現過如《x瓶梅》、《三言》、《二拍》之流的頂級作品,窮儘世態之妙;以諸位文人那無風猶起三尺浪的想象力,聳人聽聞的x取向,要是不借題發揮,創造出驚世駭俗的驚悚大作,那都算他看不起這幫筆杆子!
吳承恩!馮夢龍!蘭陵笑笑生!在下青史留名——或者野史留名的任務,就托付給諸位啦!
正史不一定夠正,野史可一定夠野;臭老登,今天就要叫你見識見識文人的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