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個房子慢慢地裝修好,就像是觀察一個植物從小到茂盛的姿態,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答辯那天,老師們被亂七八糟的零食和水果投喂得煩躁,嚴令禁止了之後的學生繼續投喂,唐依依她們的水果也沒能送出去,答辯完,幾個人就在外邊吃完了。
“對啦依依,你那個房子隻弄了硬裝吧?”米月問道。
“是呀,過幾天去正好打掃一下。”
“咦額,你叫人不會是幫忙乾活的吧?”林茜敏銳地察覺到。
“是呀~”唐依依笑眯眯地說,“包三餐,出發之前吃一頓午飯,回來之後吃晚飯,還有宵夜和路上的小零食!”
兩人滿意了。
***
林灣村。
村裡的節奏跟城市截然不同,慢悠悠的,刺眼的陽光毫無遮擋地落在人身上,很快就跟燒著一樣要冒火,也隻有在樹蔭下才好受一些。
最近幾年搞美麗鄉村,村乾部給每家每戶送了免費的果樹種在門口,路也是整齊的水泥路,跟國道連接的一部分還鋪上了瀝青路,路兩邊種了幾年的樟樹已經一人合抱粗,枝繁葉茂能夠遮擋所有陽光,樹下修了個水泥花壇,花壇邊緣格外乾淨,被老頭老太太坐的跟拋光似的。
大中午的,花壇上躺著個人,赤著上半身,下半‘身一條大褲衩,皮膚跟麥子一個顏色,一頂破爛的草帽蓋在臉上,大長腿無處擱置,一條腿隻能落下來,踩在趴在地上乘涼的狗身上。
被踩著的旺財無怨無悔,早早在身下刨了個身體大小的坑,肚皮貼著冰涼的土地,吐著舌頭散熱。
這鬼天氣,狗都受不住。
更何況它是一條長毛的德牧,披著一身貂在三十幾度的溫度下活著都不錯了。
“林岸——!林岸——!”
村裡人一脈相承的大嗓門,叫人跟敲鑼似的,聲音幾乎是在耳邊炸開,扯著嗓子叫喚。
“過來幫個忙!!!這鬼浴缸太他媽沉了!!!”
“林岸——!快來,咱都不會裝啊!!!”
側對麵那個房子從去年裝到今年,村裡的青壯年勞動力都進城打工去了,留在村裡的不是混子就是老人,三叔為了裝這個房子倒是求了不少人,終於湊齊,陸陸續續貼了地板磚刷了牆砌了圍欄,就連人家門口都搞了水泥地,留了幾個坑種果樹,完成這些都是五六十歲的老人,平時在村裡閒著也沒事乾,好不容易找到個工作掙點錢,他們這個年紀太大了,去城裡都沒人要,擔心出事。
終於完成硬裝開始往裡搬東西了,林岸偶爾皮癢了也會跟著去幫忙掙點錢,也算是看著那個房子裝起來的。
但他實在是對那個房子沒什麼感情,又不是他家,那麼上心乾什麼?
大中午的擾人清夢,他煩的頭皮發麻。
“你他媽不會看說明書啊!”揭開帽子吼了一嗓子。
二樓的那人語氣也變了,“嘿嘿,這不是咱們都看不懂嗎?”
幾乎是貼著頭皮的寸頭,手摸上去估計紮得不行,全身的皮膚曬得十分均勻,是完美的小麥色,一身肌肉並不誇張,屬於精瘦有力那一類,每一塊肌肉都恰到好處,跟健身房蛋白粉的成果有著明顯的區彆。
頭不好看的人剃寸頭就是災難,林岸絕對是那個例外,他這個頭發長度放在少林寺都不突兀,嗯,身材也不突兀,但是這張臉要是真的放在少林寺,應該也是個招人的俏和尚吧,寺裡的kpi全靠他了。
他踩著拖鞋往那邊走,旺財看了看外邊的大太陽,黑溜溜的眼睛轉了一下,煩躁地甩了甩尾巴跟上主人。
德牧十分認主,旺財在這村裡哪個人那條狗都不服,就喜歡跟在林岸屁股後邊當保鏢。
這兩個一人一狗,人比狗臉都黑,出門的時候人和狗都不敢惹。
但是林岸相對於旺財來說比較好說話,尤其是他們這些年紀大的,跟人家說說話還是有回應的,這不,喊兩嗓子,就上來幫忙了嘛。
“多少錢?”走到二樓洗手間門口的林岸張口就來。
“哎呀,就是個浴缸……好吧,五十!一口價!”
“OK~”林岸比了個OK的手勢,接過他遞過來的煙點燃叼在嘴裡,看了看麵前巨大足以躺下他的大浴缸,蹲下‘身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當中翻到了說明書。
這房子,林岸被迫參與了全程的裝修。
當初給人貼地板磚的時候,看見那個白色大理石花紋的地板磚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一般農村裝修,地板磚的花樣就那幾樣,沒什麼特彆的,透著點過時的審美。
而後再看到人家臥室的木地板,二樓客廳的布藝沙發,洗手間裝的吹風機架——誰他媽會給吹風機裝吹風機架?
……再到今天這個大浴缸。
林岸心想,這絕對是個姑娘。
大概率,是個小富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