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ney是一隻貓。
陳不恪的貓。
卻夏見它第一麵的時候,它就半濕著毛,縮在寵物烘乾箱的門內,屁股扭成個毛茸茸的半圓,背對著門——和其他烘乾箱裡努力扒拉著門玻璃想要“越獄”的貓完全不同,honey的圓屁股透著高嶺之花般的倔強。
某種意義上,像極了它拒人千裡、生熟勿近的主人。
尤其是那一身雪白的毛。
卻夏盯著它的圓屁股看了許久,沒能確認,就扭頭問身旁:“它是什麼品種?”
“啊?”
小姑娘竟然會主動發問,張康盛多少有點受寵若驚,愣了幾秒他才笑笑,道:“沒品種,就一隻小土貓。”
卻夏沉默。
樸實無華的中華小田園竟然還能養得這麼高貴冷豔,想來“寵物肖主”的說法是有道理的。
張康盛不知道卻夏在腦補什麼:“它是幾年前恪總剛離家出…出來的時候,撿到的,應該是被人遺棄了。”
“被遺棄?”
卻夏意外,眼尾都輕輕提起來一點。她轉過來,彎下腰,手撐著膝蓋,隔著玻璃安靜又認真地盯著貓咪:“很漂亮,為什麼會被遺棄。”
張康盛:“嗨,它剛開始可不是這樣的,毛臟得喲,黑乎乎結在一起,還瘸著腿,而且最主要的原因應該是……”
“是”後麵的話沒說完,交完錢聽完注意事項的陳不恪走回來,長腿懶散收停在兩人身側。
張康盛就突然住嘴了,眼神還有點躲避。
卻夏沒察覺,仍認真地盯著烘乾箱。
她伸出一隻手指,在玻璃上輕輕戳了戳:“honey。”女孩聲音放得很輕,像怕嚇著它,是那麼多次見麵裡從未有過的柔軟。
陳不恪拿著診治單的手指一停,漆黑眸子在她身上停駐。
某種情緒在他眼底一閃而過。
“篤篤。”
烘乾箱的門玻璃突然被屈起的指節叩響。
箱裡的貓和門外的女孩同時受驚——卻夏往旁邊一縮,因著走神而難得驚慌,她躲開了仿佛擦著耳鬢俯下的淡淡雪鬆木香。
而在同一秒裡。
白貓honey聽見了主人的聲音,迅速地轉走屁股扭過頭來,露出了它的眼睛。
卻夏愣了下。
honey是異色瞳貓咪。
兩隻眼睛一隻是亮黃色,一隻是剔透的藍綠色。
它無聲地喵嗚了句,水一樣澄澈的眼睛在光下的色差更盛,透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妖異。
而它的主人冷淡地直回身,收手插兜:“現在你知道,它為什麼會被遺棄了。”
他落眸望她:“還漂亮麼。”
卻夏回神,撐著膝蓋的姿勢沒變,她安靜反問:“很漂亮,為什麼會被遺棄。”
陳不恪一怔。
在圈裡沉浸太久,即便不願,他也一眼就能看得出是真情還是假意。
白色貓咪妖異的異色豎瞳就在女孩的臉旁,隔著薄薄的玻璃,而女孩如往常垂耷著微翹的眼尾,很平靜地仰著他問,它很漂亮,為什麼會被遺棄。
…因為,彆人不像她一樣。
彆人不會用這樣平常的、毫無驚懼的眼神看他們。
烘乾箱外安靜得有些詭異。
卻夏正自忖是不是說錯了什麼、或者交淺言深冒犯到和白貓一樣高貴冷豔的頂流了,就見陳不恪抽抬起左手,撥過他自己額前的碎發,有些不自在地瞥開眸子。
卻夏:“?”
這一瞬間接收到的赧然,是她的錯覺對吧?
卻夏沒能去確定。
在那之前張康盛已經突然攔到他們中間,一副警惕模樣地把兩人隔開:“既然沒事,那等honey烘乾就走吧。”
張康盛說著,把陳不恪攔到一旁去,低聲私聊的間隙他還時不時回頭看卻夏一眼。那個提防的眼神,仿佛護著唐僧肉的孫悟空在判斷這邊的小姑娘是蜘蛛精還是白骨精。
鹹魚精懶得辯解。
她今天折騰累了,索性抱著膝蓋蹲下去,隔著烘乾箱玻璃和那隻異色瞳的貓咪對視。
貓咪也趴下了,小毛臉墊在自己交疊的前爪上,拿漂亮妖異的眼睛高冷裡透著無辜地望她。
“真漂亮。”
卻夏很輕地笑了下。
“陳先生,剛才有件事情忘記跟你講了。”一個清瘦和善的中年女人從卻夏身後走過,停在幾步外。
陳不恪回過身:“簡阿姨,您說。”
“我和老田下個月就要回老家去了。那邊離醫院這邊太遠,沒法分心照顧,我們想著做到這個月底就關業,所以你得給小honey重新找一家醫院……”
卻夏抱膝蹲著,有一句沒一句,聽得斷續。
院長和陳不恪顯然是舊識,也難怪這位露臉就能惹出踩踏事故的頂流敢親自來醫院看貓,還能走寵物醫院的隱秘後門——隻是聽院長意思,這份便利即將和他拜拜了。
“換醫院就很麻煩了,honey,誰讓你是陳不恪的貓。”卻夏隔著玻璃點點白貓鼻尖。
“喵。”
白貓上前,也隔著玻璃,像要蹭蹭女孩的掌心。
卻夏情緒寡淡的五官間又柔和了些。
她趴枕著膝,沒心肺地耷著眼,低聲:“沒關係,也麻煩不到我們,讓你的白毛主人操心去。”
“喵喵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