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抬貴手 “她是皇後,嬌氣一點怎麼了……(2 / 2)

掌心似炭火般灼熱,貼在明斟雪腰後,又燙又疼。

“為何隻吃米,不進膳?”獨孤凜劍眉微皺,有些不悅。

你管的著麼!明斟雪白了他一眼,在心裡暗罵。

見她悶不做聲,獨孤凜若有所思。

“可是因著未分得紅香珠,心有不滿?”他問道。

賞賜給旁人,不給她,她吃味了?

獨孤凜心底莫名起了幾分微妙的波瀾。

雖然埋頭乾飯的直接原因是她不吃未剔刺的魚,但她今日確實在為此事而氣惱。

那箱珠子是明斟雪的兄長明槊征討南越數月得來的戰利品。

明槊掛念著妹妹,將紅香珠全數奉至禦前。本以為帝王的後宮隻明斟雪一人,親征得來的寶物必然會賜給自己親妹,誰料容太後聽著風聲眼饞,不聲不響將一箱珠寶據為己有。

帝王日理萬機,對於後宮的小打小鬨不甚在心,聽著是容太後的意思,見明斟雪也沒什麼反應,便默許了這件事。

明斟雪不在乎什麼寶物不寶物,但那是兄長軍功的象征,是兄長對她的偏愛。被彆人搶走了不說,還落了頓奚落與嘲諷。

被獨孤凜一語戳中心事,明斟雪隻覺滿心的委屈陡然湧了上來,鼻子一酸,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緊咬著唇瓣,她薄肩微微輕顫。

母子倆一個德行,沒一個好東西!前者雞蛋裡挑骨頭,處處刁難明斟雪。後者霸道專橫,按住她筷子不讓她吃飯!

民以食為天,明斟雪忍不了這種委屈。

見懷中嬌嬌倏然紅了眼眶,淚眼盈盈,獨孤凜忽的品到幾分特彆的滋味。

心底如平靜沉寂的湖泊,被掠過水麵雀兒的無意間用尾羽一掃,漾起漣漪。

由內向外層層蔓延開。

滋味甚是微妙。

獨孤凜心底有些說不出的愉悅。

同以往掌控生死、虐殺仇敵時的快感大不相同。

他從前隻會被鮮血與權力挑起心底的輕微波瀾。

那是一種上位者居高臨下藐視螻蟻時快慰。

可如今心中這份奇異的感受,分明與那種快慰截然不同。

沒有強者對弱者的睥睨,他與她平等相視。

難得的,獨孤凜的語氣不似尋常待她那般冷淡,稍稍和緩了些勸道:“太後年紀大了,你同她計較做甚。”

明斟雪氣得瞪圓了一雙杏眸,低泣著反駁他:“臣妾斤斤計較?那是兄長留給臣妾的東西,平白遭人搶了去。陛下不去責怪他們,反而來斥我不懂事?”

獨孤凜鳳眸微眯,有些不悅:“什麼叫平白遭人搶了去?南越的貢品是進貢給孤的,不是給你兄長的!既為孤所有,孤願意賞誰便賞誰。”

貝齒死死咬住下唇,明斟雪渾身發顫,一口氣堵在胸口委屈得淚花打轉,再說不出一句話。

她竭力蹬著腿兒要下來,磨來蹭去怎麼都掙不開箍住腰肢的那隻大掌。

“欺負我……你們單會欺負我……等等,陛下你冷靜點,先把刀拿開。”

獨孤凜正在氣頭上,聞言一怔。

“君子動口不動手,嗚嗚嗚不許動刀威脅……”

獨孤凜喉結一滾。

他追逐權力巔峰,將至高權力控於掌中。

也最不齒那些囿於魚水歡愉的情客。

可懷中溫香軟玉仍在不要命地撩撥。

每一寸細膩柔軟都在囂張地助長他的邪火。

本能昭示著獨孤凜多年來引以為傲的自持與寡欲已然崩塌。

隻是因為懷中這個又嬌氣又麻煩的女子。

這個向來不以為意的女子。

獨孤凜感覺自己受到莫大的挑釁,一瞬間怒上心頭,將明斟雪倉促放下,拂袖震怒離去。

見他一走,明斟雪忍了許久的委屈頓時傾瀉而出,她伏在桌案上,哭得婀娜身段顫抖不止。

似是要將這些年受的委屈宣泄個乾淨。

若不是因著獨孤凜的緣由,她絕不會被迫入宮做皇後。

自己如今舉步維艱的境遇皆拜獨孤凜所賜。

狗皇帝今日還妄圖以刀脅迫她吞下委屈……

明斟雪越想越傷心,不顧宮人勸阻哭了個昏天黑地。

不知哭了多久,忽的一層鬥篷覆上震顫不止的薄肩。

明斟雪緩慢抬起頭,淚眼婆娑。

怒氣衝衝離去的獨孤凜去而複返。

並換了件衣裳。

發尖滴著晶瑩的水珠,眼尾染上了幾分曖昧不明的緋色,頗有小酌微醺後的饜足與疲乏。

他的手很冷,似是被冷水浸了很久,掌心卻不知被何物磨的發紅。

好你個狗皇帝!

我在這委委屈屈哭得傷心,你跑去沐浴更衣酌酒怡情!

明斟雪氣的一雙杏眸蓄滿了淚,憤憤瞪著他。

獨孤凜卻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旋身穩穩落座,吩咐宮人重新布上一桌禦膳。

一盤新鮮的,刺依然未被剔乾淨的魚再度囂張地橫亙在明斟雪麵前。

明斟雪更生氣了。

“吃。”眼尾的薄紅未完全消退,帝王望著她冷聲命令道。

“不吃!”明斟雪賭氣。

“為何不吃?”獨孤凜神色不耐煩。

明斟雪告訴自己,她要做一個好皇後,因而人前素來舉止溫婉有度。

她深知觸怒天子的後果,但真的氣急了,也顧不得那些規矩,索性敞開了頂撞他:“臣妾入宮前,吃的魚肉皆要被仔細剔儘了大大小小的刺。帶刺兒的魚,臣妾不吃。”

獨孤凜眉目一凝,不悅道:“這條魚被剔的隻剩當中一條主心骨,這也不行?怎麼這麼嬌氣!”

“我是皇後,嬌氣一點怎麼了?”明斟雪底氣十足反問道。

獨孤凜冷不防被她一問,頓時愣住了。

沉默片刻,他不禁啞然失笑,心底冒出的煩躁莫名其妙悄然平息。

“陛下,奴才讓禦膳房重做一份剔了大骨的魚送來。”大監孫進忠適時進來打圓場。

“不必,你退下。”

孫進忠琢磨不透皇帝的意思,擦了擦冷汗隻得低著頭不敢吭聲。

獨孤凜另取了一雙銀箸,極有耐心地,仔仔細細將魚骨的每一寸都剔了個乾淨。

在明斟雪怨懟的目光中,帝王吩咐宮人將剔好的魚肉擺至她麵前。

“吃罷。”他聲色冷淡如常。

直至親眼看著明斟雪夾了一箸魚肉,這才起身離開。

“陛下,您不留下一同用膳麼?”孫進忠跟了上去。

“不了,讓皇後自己吃罷,孤被她鬨騰得沒心情用膳。”獨孤凜眸中劃過一絲不耐煩。

腳下驀地一頓,他似是想起來什麼。

“孫進忠,傳孤口諭,明將軍平定南越得來的紅香珠,全數賞賜給坤寧宮。順勢敲打敲打太後與容氏,皇後是孤的皇後,江山是孤的江山,休要再在孤眼底下為所欲為。”

“除此之外,讓內務府想法子去套皇後的話,南越那堆貢品中,皇後若有看得上的,一並送至坤寧宮。”

“屬於她的東西,任何人不得染指分毫。”

孫進忠被這潑天的賞賜驚的瞠目結舌,他磕磕絆絆試探道:“陛下此舉,是否有些嬌縱皇後娘娘了……”

獨孤凜眸色一沉,孫進忠打了個激靈,忙甩了自己兩嘴巴子。

“奴才該死,不該妄議皇後娘娘。”

嬌縱她了麼?

獨孤凜凝神,片刻後,漫不經心問道:

“她是皇後,嬌氣一點怎麼了?”

孫進忠嘴角一抽,身子猛然僵住。

作為宮裡慣會察言觀色的老人兒,孫進忠敏銳察覺到,皇城這方天已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