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瑤驚奇地看了看她,嘖了聲,“你還真的像是泥做的,一點脾性都沒有,其實這些話我原本一輩子也不會說的,但是大概是我也隨著轉運了,所以坦率些也無妨。你應當知曉我母妃隻是掖庭的一個宮女,但掖庭這種地方你也知道,不少人都是從前獲罪的氏族女,被充入掖庭的。”
“昨日我母妃剛剛得到消息,之前外祖父的貪墨案被太子殿下平反,外祖家得以官複原職,落在了我的表兄身上,是從三品的官。現在外祖家已經準備上書,向皇後娘娘說議親的事情了。”
所以昨晚明楹看到他麵上帶著一點倦怠,就是前去處理這件冤案的。
明楹的手指在袖中縮了一下,然後她抬眼看向傅瑤,“那便恭喜阿姐了,日後可以得以平安圓滿。”
“往後的日子過了才知道,隻是反正,不用在這裡步履維艱了,”傅瑤笑笑,“你呢,聽聞皇後已經在為你挑選夫婿了,能被皇後親自挑選的,也應當是現在上京城的好郎君,隨便挑挑都選不出錯的。”
她們之間的往來一直都是疏離而有禮,明楹倒是第一次看她這般明豔而坦蕩的模樣。
明楹目光倏地落到了那用銀線所繡的‘杳’字,沒有多說什麼,輕嗯了聲,隻道:“皇後娘娘確實為我思慮諸多,隻是畢竟還未定下來,日後到底如何,還需走一步再看一步。”
傅瑤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放在小幾上的褶裙,也是有點兒好奇,“不過說起來,就連送的衣裙都繡著你的名字,看來皇祖母對阿楹還當真是上心,隻是既然因為你是從前的明大人之女就關照至此,之前又為什麼不聞不問?這宮中人的心思,還真是難猜。”
她想了想,又道:“不過這種細枝末節也無需自己做,吩咐一下就有的是人做,又不需親力親為,大概也算不得是什麼吧。”
傅瑤其實說得並無什麼錯處。
但這件衣裙,是之前在東宮時,傅懷硯準備好的。
並不是太後。
大概當真是坦誠了,傅瑤與明楹說起話來也沒有拘束得許多。
這宮中差不多年齡的公主多,但是身份家世卻又多是大相徑庭,能找到個能說話的人也不容易。
“對了,今日我來春蕪殿的時候,在路上還聽聞了一件事。”
傅瑤看了看左右無人,壓低了一點兒聲音,“就是容妃的獨子,六皇子,聽說他不知道是犯了什麼事情,親手被太子殿下送到了慎司監裡麵去,那是什麼地方,就算是鐵骨錚錚的刺客進去都能被撬開嘴,不要說是傅瑋。不過這人不算是什麼好東西,現在這樣也是罪有應得。”
“聽說容妃心急如焚,但就算是求到明宣殿前都沒有用,因為現在的慎司監上下全都是被東宮的人把持,就算是父皇都說不上什麼話。”
傅瑤咋舌,接著道:“容妃背後的家世也算是有些權勢,也不知道傅瑋到底是哪裡惹到了太子殿下,這麼不留情麵……我是聽有人傳起過,說大抵是傅瑋碰了太子的珍藏,甚至好像還沒有碰,就隻是存了點心思,就被送到了慎司監。”
明楹手中的茶盞霎時間往外溢了一點。
她神色如常,用帕子拭去水漬。
明楹沉默了片刻,轉而問道:“可有人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珍藏?”
“這哪有人知曉,這可是東宮的事情,哪有人有膽子在東宮打聽,”傅瑤沒有注意,隻是接著感慨道:“隻是能被太子皇兄這樣自幼矜貴的人視若珍寶的,想來也該是價值連城。”
明楹手指碰了碰手中的白瓷茶盞,轉而問道:“那阿姐覺得,太子皇兄是個什麼樣的人?”
“聽我外祖父說,太子皇兄這幾日在宮外奔波,就是為了平反外祖家的這樁冤案,真的要說是什麼樣的人的話,那自然是霽月光風,鬆風朗月。”
傅瑤撐著自己的下頷,似乎是回想了一下,“雖然之前是存了一些心思,想讓你幫著可以與他接近些。但是其實說句實話,他這樣的人,自幼時起就是為人稱道的儲君,高高在上,又拒人於千裡之外,我每次見他都是神色淡淡,不像是有什麼私欲的模樣。”
“隻怕就算是接近了,也根本無濟於事,這樣的人,眼中應當就沒有什麼兒女姻緣之事吧。不然也不會到了現在,東宮都還並無姬妾。”
大概彆人眼中的傅懷硯,都與她知曉的不一樣。
傅瑤大概也是難得坦誠,與她說了許多,臨走時,還順便將之前在膳房中拿到的糕點給了明楹。
明楹還需前去坤儀殿謝恩,看到那盒放在小幾上的糕點,想到紅荔素來貪嘴,便留給了她。
一直在她行走在宮牆之下的時候,傅瑤剛剛說過的話還是不免一一在她的腦海之中浮現。
還有那個用銀線繡的字,都好像變成了在麵前絲絲縷縷纏繞在一起的銀線。
讓人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