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皇城,紫柱金梁,朱漆門,琉璃瓦,畫棟雕梁,極儘輝煌。
禦花園裡,有一位儒雅溫潤的中年男人,一身明黃,正滿臉慈愛地輕聲哄著懷裡哭鼻子的女娃娃。
白柔霜脫離自己的心魔之境後,已經恢複了幾分神智,此時餘悸未消、一陣後怕,人也有些呆呆的:“那是小時候的你?”
“是啊,是我和父皇,”許疏樓微笑地看著那男子,“小時候,他親自教我認字,常常把我抱在膝上教我念詩,甚至會親手給我養的兔子包紮傷口。”
白柔霜不解:“這就是你的心魔?”
“彆急,看下去。”
白柔霜隻得按捺下來,陪著許疏樓看了一出公主成長史,看著那些銀屏金屋、貝闕珠宮,她險些要以為許疏樓是特地在她麵前炫耀優越感的。
正如白柔霜所料,許疏樓的確是那種蜜罐裡泡大的女孩兒,父母、兄長都對她極儘寵愛,身邊無人敢對嫡公主不敬,翠羽明珠、玉盤珍饈隨她任意取用。選婿的時候,名滿京城的狀元郎本不願做皇家駙馬,卻在宮宴上看到她第一眼時,便微紅了臉。她生活中最大的煩惱大概就是養的兔子老死,害她狠狠地哭了一場。
白柔霜承認自己在嫉妒,這種人生,誰能不嫉妒?
九五至尊唯一的掌上明珠,嬌憨可人的嫡公主。讓從未見過生父的白柔霜,看著帝王對許疏樓的嬌縱,心下又妒又羨。
許疏樓看著眼前一身明黃的帝王,微微出神:“我父皇是真正的好人,守信義,重承諾,他答應過我母後一生一世一雙人,便從不曾選秀納妃。他一直教導我和兄長要做正人君子,他心腸柔軟,最為仁厚不過,從不曾打罵宮人。就連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伴讀犯了大罪,他也舍不得殺。”
“……”聽前幾句時,白柔霜點了點頭,眼前的男人溫文和煦,遍身的書卷氣,看起來確然像是位端方君子。隻是她最後一句話,讓白柔霜聽出了些不太妙的端倪。
果然,許疏樓話鋒一轉,極輕地歎了口氣:“隻可惜,好人,未必便是個好皇帝。”
隨著她輕聲一歎,眼前祥和瞬間變成了一片殺伐氣象。
變成了亂軍破城,流血漂杵。
白柔霜若有所感,顫聲問道:“師姐,你……是前朝的哪位公主?”
許疏樓語氣不見起伏:“芳儀。”
白柔霜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是……”亡國公主。
前朝末帝唯一的女兒,在史書上簡單而敷衍地留過一筆。
傳聞芳儀公主傾國傾城,千嬌百媚,追求者眾。後來隨著王朝更迭而失蹤,更為她的人生添了兩分神秘色彩,不知有多少話本曾以她為藍本,猜測過她後來的人生。
白柔霜看過其中一本豔情的,是說芳儀公主其實根本沒有失蹤,而是被新朝的一位權臣囚禁在府裡,夜夜春宵。
如今驟然得知師姐竟是曾看過的豔情話本裡的主角,白柔霜心情複雜,一時震驚,一時又覺得實在離譜。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白柔霜自然知道許疏樓出身已經覆滅了的許氏皇族,但觀她灑脫寬和的性子,隻以為她是盛世的公主,錦衣玉食,享儘繁華,不知人間苦憂。待到王朝更迭之時,她早已投身無塵島門下,超脫凡俗。
白柔霜沒想過,她經曆過那場戰爭。
許疏樓望著皇城大殿的方向,似乎完全清楚接下來會上演哪一幕。
白柔霜便隨著她看了過去。
皇宮之中,大殿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