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氣不過乾脆自己動手,卻因踩著的板凳腿兒斷了,她不慎摔下來傷了腿。
因受傷的是丫鬟,這裡的人本不想管。
顧昭把手頭的銀錢、值錢的物件散了出去,又一改往日寬和溫柔的性子,在她態度強硬的要求下,這裡的婆子才找來大夫給落蕊醫治。
隻是她的銀錢被婆子貪了大半,取回來的藥太少,儘數用完後落蕊的傷口還沒痊愈。
見落蕊已經能走動,收了錢的婆子便撒開手不理會了。
顧昭的娘親臥病多年,她在旁侍疾,對藥材有些了解。當初大夫來診治時,她有心多問了兩句。
後來尋得機會顧昭悄悄溜出去了一次,從附近的山腳替落蕊采了些草藥來,竟比買來的藥還好些。
“今日當值的是陳婆子,她最是懈怠散漫,哪怕我整日都不在她也不會察覺。”顧昭已經有了計劃,她輕聲道:“你替我遮掩一二。”
見姑娘堅持要去給自己采藥,落蕊絞儘腦汁的想理由勸阻她:“上次您回來就被蟲子咬了,那個大包足足兩三日才消了!”
“且奴婢聽婆子說雨後容易有蛇,這太危險了!”
婆子們怕她們亂走,在顧昭主仆才來時,就告誡她們山裡有蛇毒性極大,若被咬上一口不出七步就會沒命。
顧昭聞言,露出安撫的笑容:“你不是才給我縫了驅蟲的香囊麼?婆子們也說了,有人想捕了那蛇賣錢都尋不到呢,想來已經跑到深山裡去了。”
若說完全不怕是假的,可她更怕自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的落蕊從此留下殘疾。
那可是一輩子的事。
並不進山,隻是在外圍,前兩次去連尋常小蛇的影子都沒見到。
“最後一次。”顧昭保證道。
***
雨後的天空澄澈如洗,流雲緩緩浮動,微風徐來,夾雜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頗有些秋高氣爽之感。
有些泥濘的小路上,一道身穿粗布衣裳的纖細身影匆匆趕路。
顧昭手中提著竹籃,烏發用兩根低調的素簪子綰住,高高的衣領遮住修長白皙的脖頸,若不細看,與尋常鄉下女子無異。
走路到山腳約莫半個時辰,她一麵加快步伐,一麵在心中默念著采藥的路線。
她需要快些回去,否則一旦被莊子上的人發現,稟告到舅母處,定會以為她有什麼非分之想。
上次她往侯府送的信裡提到了需要治外傷的藥膏,可送回來的東西裡有價值不菲的補品,獨獨缺了不算貴重的藥膏。
舅母大概是存了要敲打她的意思——
顧昭暗暗歎了口氣,這也是她堅持出來采藥的緣故,落蕊不能妥善治傷,是受了她的連累。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走到了上次來采藥的地方,雨後的林邊濕氣重,路也愈發泥濘,走路都變得有些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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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子已經完全不能看,顧昭俯下-身將褲腿挽了起來,一腳深一腳淺的順著山邊走去。
雨後山腳下的樹林格外清靜,隻有些鳥蟲的鳴叫聲、風吹過樹葉的聲音。顧昭看準了自己要采的草藥,正要蹲下-身子去采,卻不防腳下一滑,整個人摔到在了石頭旁。
她好不容易扶著石頭站起來,還來不及細看自己滿身的狼狽,忽然聽到了遠處傳來馬蹄聲,還有人的聲音——
顧昭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藏在了石頭後麵。
這塊山腳下的大石頭周圍有不少一人高的草木,剛好將她嚴嚴實實的遮住。
難道這撥人是來打獵?
她躲在石頭後悄悄往外看,來人是個男子,雖是看不清容貌,身量高大挺拔,看起來就非等閒之輩。
想到這兒,顧昭愈發往後藏了藏。
顧昭胡亂猜測著,想著等他離開,自己就先趕快回去。
然而她沒料到,男子竟翻身下馬,就在她藏身之處的附近徘徊,像是在找什麼東西的樣子。
顧昭突然僵住了身子。
雨後多蛇。
她瞪大了眼睛盯著男子身後,婆子們口中傳說的那條有毒的蛇,正從不遠處以極快的速度滑行而來。
顧昭耳邊仿佛傳來輕微的滑動聲,可她知道那隻是自己的想象,實則早被山中的各種聲響給覆蓋了過去。
砰!砰!砰!
顧昭緊張極了,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了喉嚨。
雖說她不知道來人的身份,但她做不到眼睜睜看著有人被蛇咬傷甚至送命——可她怕得厲害,張了張嘴竟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末了還是她狠狠將指甲刺入掌心,用儘全身的力氣顫抖的提醒:“危險!你、你身後有蛇——”
她話音未落,隻見一道銀芒閃過,男子身形未動,手中的匕首甩了出去,精準的釘在了那毒蛇的七寸之上——
男子未去看蛇,抬眸望向了草木掩映後的顧昭。
這一切都發生在瞬間。
顧昭身子抖得厲害,腿也發軟,說話時沒站住滑了一下。
這次她沒有了方才的好運氣,顧昭沒能扶住石頭,反而不慎將頭磕了上去。
她軟綿綿的栽倒下去。重重跌到的疼痛並沒傳來,恍惚中自己仿佛落入了一個寬厚的懷抱。
顧昭勉力睜著眼,入目的是一張俊美的臉,還有一雙墨色的眸子正投來冷厲的目光。
她來不及害怕,就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