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沒有躲,他抬起頭,隔著蒙眼的布,看向衛聽春。
開口又問:“你是誰?”
你到底是誰?
若當真是什麼想要接觸他的民間組織,又怎麼會到如今才來找他?
薛盈最了解這個罪奴不過,她一生未曾出宮,現在又是毒瘤滿腹,即將爆裂身亡。又怎麼可能接觸到什麼組織?
那你到底是誰呢?
這傷疤……又是怎麼回事?
薛盈腦中閃過一些民間的誌怪雜書,那上麵有種邪術,名為借屍還魂。
他一遍一遍確認著細細長長的傷疤,比十年前更深刻地刻在了腦海之中。
兩個人坐在火堆邊上,誰也沒有再開口,靜謐而和諧。
衛聽春不知道再和薛盈說什麼好,隻是奇怪薛盈為什麼獨愛她的右手,抓著不放。
垂頭看了一眼,發現他在摸自己的靈魂編號。
衛聽春一個激靈,頭皮都麻了。
但是很快她又覺得自己腦子不清醒,大驚小怪了。
靈魂編號是每一個穿越員都會有的,無論是係統生成的身體,還是借用小世界的身體,這個編號都會在穿越世界之後,在右手的拇指上呈現出來。
因為右手是經常用的手,手指又是使用頻率最高的,最容易注意到的。
因此他們所有的穿越員,都會無可避免地經常看到,觸摸到自己的靈魂編號。
編號是醒目的赤紅色,用來提醒著穿越到小世界裡麵的人,你是一個穿越者,是來做任務的。
免得很多穿越員感情用事。
但是這個編號和係統麵板一樣,是絕對不會被自己以外的旁人看到的。
而且薛盈眼睛被蒙著,根本什麼也看不見啊。
果然衛聽春再欲觀察薛盈的反應,薛盈就鬆開了她的手。
兩個人繼續在火堆邊上坐著,衛聽春在天亮之前,又添了兩次柴。
期間她讓薛盈睡覺,在他手心裡麵寫。
薛盈卻隻是搖頭,對著火光不知道在想什麼。
因此衛聽春也就跟著他一起坐著,不覺得尷尬,也不覺得奇怪,他們身上都被烤得暖融融的,外麵的風雪都吹不進屋子裡。
一直到天快亮了,薛盈才開口道:“你能幫我鬆鬆手嗎?”
“好疼。”薛盈慢慢道。
衛聽春其實已經給他鬆過一次了,不怎麼緊了。
但是聽到他這樣說,也毫不懷疑,立刻傾身給他把手鬆了一些,還烤熱了手,給他按揉了手腕。
見他沒有過激反應,又烤了手,於是給他把腳上也鬆了鬆,腳腕也按揉了一下。
薛盈一直很老實,任由衛聽春折騰。
他的臉一直對著衛聽春的方向,可他什麼也看不見。他依舊沒有把遮眼的布解下來。
衛聽春自認為他已經和薛盈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秘密。
為彼此保守秘密。
讓這一場錯位的相遇,變得神秘又讓彼此放鬆。
不過等到衛聽春像是擼貓貓一樣,把人的手腕腳腕都鬆快完了,要給薛盈係上的時候。
薛盈又開口。
“能……等一等嗎?”他咬住嘴唇,似乎很難堪,連麵皮上的血色都濃了兩分。
“我想……出恭。”
他說完,就垂下頭,任由麵色紅透。
他生得實在是好,又因為年紀小,未曾脫離少年稚氣,雖然臉頰上沒多少肉,也依舊顯得可愛又軟糯。
衛聽春一顆老心都要化了。
她這輩子就沒有見過這麼乖的孩子。
他不知道她是誰,被她蒙住了眼睛,感覺到了她的善意,也很體貼沒有去拉扯,他甚至沒有開口求她救他。
他肯定是知道她救不了他!
衛聽春咬住嘴唇,簡直有種負罪感。
於是她絲毫沒懷疑,還怕他看不見,把她屋子裡麵唯一用來喝水的茶壺塞到他懷中。
意思是讓他在這裡解決。
外麵地滑,還冷,他都被捆兩天了,肯定要摔。
衛聽春說著就起身,怕小孩子不好意思,特意腳步聲很大,走了很遠。
都走到了禪悟院的偏院裡麵去了,穿過那個殘破頹敗的月亮門。
她仰起頭,看了看今晚的夜空,月亮不圓,但是星星真亮啊。
薛盈那雙眼睛,要是不那麼晦澀,肯定也和星星一樣亮。
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
衛聽春給薛盈留了足夠的時間,在外麵站到屁股都涼了,這才走回去。
故意在門口弄了一些聲音提醒,這才進門。
火堆寥落,就快滅了。
衛聽春笑著看向火堆邊上,卻隻看到了一件棉大氅,和一堆繩子。
她愣了一下,笑容僵死在了臉上。
薛,薛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