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起這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足足一盞茶的功夫過後,太史寧才講完,他頗為自信道:“任道友覺得我這個答題思路如何?”
任平生麵無表情,沉默半晌後她才艱難道:“我覺得,哪怕是明燭老祖再世,也救不了你的分數了。”
沒一題答對了,明燭老祖真的保佑不了。
聽她這麼說,原本神采奕奕的太史寧一下又蔫了下去,但他蔫了不到三秒鐘,又很快恢複了活力,神秘兮兮對任平生道:“任道友,你既然如此精通《煉氣綱要》這門課,不知你對明燭老祖可否感興趣?”
任平生長睫顫了顫,片刻,唇角勾起一抹無害的笑容,佯裝好奇道:“聽聞太史家號稱修真界的活史書,是如今上古史研究最權威的地方,看來太史公子應是專精研究明燭老祖了?”
她說出這四個字格外自然順遂,沒有任何彆扭,仿佛是和朋友之間的閒談一樣自然。
她一笑,疏冷的氣質就被驅散了,那雙烏沉的笑眼也顯得分外真誠,叫人心裡生不出防備。
她花一夜時間啃完了《大荒簡史》,補完了千年時光造成的漏洞,卻又生出了更多的疑惑。
《大荒簡史》中詳細記載了她和兩個好友的情誼,記錄了他們三人如何行遍天下,保護風雨飄搖的末法時代。
他們三人被稱之為上古三聖。
她那兩個好友,也都是上古時代名動一時的風流人物,《大荒簡史》中單獨辟出兩卷來為他們兩人記錄生平,任平生並不驚訝。
她比較奇怪的是,一千年前,她的至交好友有四人,他們幾人被合稱為“五聖者”。
可如今史冊之中,他們五人其中一人的身影直接完全隱匿不見,另外一人雖同樣名動天下,卻沒有半點關於他們之間情誼的記載。
任平生想起那日仙網中的討論,眉頭微蹙。
甚至……現在的人們更多的認為她和素光塵是王不見王的關係。
她死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她飛升陣法中動手腳的,又會是誰呢?
如此想著,她看向太史寧的眼神便又真誠了些。
修真界的活史書,不是最好的套話對象嗎。
太史寧聞言,更加來勁:“對明燭老祖有研究的可不止我一人,我家族中幾乎人人都是明燭老祖資深研究員。
我父親偏重於剖析明燭老祖的主修功法,我母親偏好還原明燭老祖的成長發展史,至於我嘛……”
太史寧說到這裡,表情有些羞澀:“我的研究方向稍特彆些,我偏重於研究明燭老祖的……風流軼聞。”
任平生看著他的眼神逐漸危險。
原來仙網中廣為流傳那些【明燭老祖風流軼聞二三事】【明燭前輩一生中不得不說的幾個男男女女】都是你搞出來的啊。
太史寧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還衝任平生擠了擠眼睛,頗為神秘道:“修真界經久不衰的紅白之爭你知道吧。”
任平生搖頭,直覺太史寧說不出什麼好話來。
果然,太史寧露出了一副“你怎麼連這都不知道”的表情,壓低聲音道:“就是上古時代和明燭老祖關係最密切的兩位前輩,坊間將硯青劍君比作心尖朱砂,將竹疏尊者比作心頭月光。
這!便是修真界千年以來爭議不休的紅白之爭。”
太史寧衝任平生擠擠眼睛:“你覺得明燭前輩究竟和哪位才是真的?”
任平生麵無表情:“……”
跟誰都不是真的。
而且,人家竹疏是個出家人啊!
她才沒有這麼喪心病狂。
太史寧一通輸出猛如虎,最後喝了口茶,熱情邀請任平生:“我私下創辦了‘明燭老祖民間研究學會’,任道友要不要來當個副會長?”
任平生皮笑肉不笑:“不了。”
……
直到在武試會場前站定,太史寧都沒有放棄遊說任平生加入學會,隻可惜任平生心冷如鐵,絲毫不為所動,讓太史寧非常失望。
武試會場前人潮攢動,幾乎所有人都拿著抽到的竹簽尋找自己的隊友。
根據考核的分組安排,任平生給劃到了輔道去,也就意味著她這組的另外兩個隊友都是主修戰鬥法門的。
時間慢慢過去,順利找到隊友的人越來越多,會場前的亂象逐漸消退,還剩下的人就有些顯眼了。
任平生在人群中一眼捕捉到了之前有過兩麵之緣的黑衣少年,頎長的身姿讓他在人群中尤為顯眼,他背後的刀匣背著那把和她拚單買符紙贈送的凡鐵刀。
傅離軻也看見了她。
兩人停頓一拍,條件反射地開口問道:“甲字陸佰陸拾陸組。”
“該不會是甲字陸佰陸拾陸?”
話音剛落,兩人都半晌無言。
任平生心道,果然,話不能說太早。
她真的要跟一個拿著凡鐵刀的隊友去比武試了。
或許因為兩人之間沉默而又互相間有些隱約嫌棄的氛圍過於明顯,從旁有聲音打破這僵局時,兩人都有些感謝這個聲音。
“那個……請問是甲字陸佰陸拾陸組的隊友嗎?”
清越如玉石的好聽聲音從他們背後響起,任平生和傅離軻同時回頭,看到一張過於優越精致的容顏。
他們背後站著一個纖瘦單薄的少年,他瞳孔顏色很淺,在陽光折射下如同易碎的淺色琉璃。
少年衝他們露出一個淺笑,如有碎雪壓白梅:“你們好,我也是甲字陸佰陸拾陸組的,我叫衛雪滿,法修,如今是少年心煉氣境六階。”
任平生盯著他打量片刻,而後輕笑道:“你好,在下任平生,符修。”
雪滿山中高士臥,月明林下美人來。
果真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