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按計劃順利進行。
……
定州,明心書院。
一席雪青色長衫的女子從仙網中退出來,低喃道:“竟然輸了…”
她長發半垂,右眼戴著一方單片眼鏡,淺金色的鏡鏈從頰邊垂下,格外惹眼。
她想起在仙網中看到的討論。
“今日任道友一手無爐赤手煉丹的絕技各位道友可曾看了?”
“她對靈力的操控極為精妙,我在台下觀賽,站在距她最近的那頭,親眼看著丹藥在她手中一點點成型,但靈力和藥性半點外溢都不曾有。”
“那一枚丹藥成了扭轉乾坤的關鍵,真是神來之筆。不過總算是知道任道友主修哪一門了,原來是丹修。”
“我怎麼記得她主修是符道?”
“亂填的吧,這年頭哪還有主修符道的人。”
雪青色長衫的女子睜開眼,指節抵在額角,思索自語著:“前有仙網‘明燭’天降,後有低階修士展露赤手煉丹的妙技,近來擅煉丹者是不是太多了些。”
正思索著,溫朗聲音隔空傳來。
“怎麼,輸給了無名之輩,心有不甘?”
屋內空無一人,這聲音卻仿佛近在咫尺。
雪青色長衫女子絲毫不驚訝,起身對著門外院落處欠身行禮:“先生。”
這世上教習先生有成千上萬,但被天下人共同尊稱為先生的,僅此一人。
明心書院的院長,廣息先生。
大荒現如今七位道成歸大能,他便是其中之一。
廣息先生身著一件鴉青色寬袍,腰間綴著半枚殘破的玉玨,隻著最簡單的木冠,麵目清俊,瞧著和凡間苦讀的書生並無二致。
唯有看到他的眼睛時,才能感受到歲月在他身上的沉澱。
鮮少有人敢直視廣息先生的雙眼,他的眼神,總讓人有種自己完全被看穿的感覺。
女子卻敢抬頭,直視他:“先生,並非如此。本也並不算是多精妙的計策,隻是沒想到,被人以這樣的方式破了局,頗覺奇異。”
那場即興煉丹,初看直覺手法精妙,細品之下,倒覺得這像是一場率性之極的惡作劇。
她停頓一拍,又道:“誠然,我確實輸了,無可爭辯。”
廣息先生信步入內,掃了眼女子桌上陳列著的名單,其中有幾個被打上了圈,顯然是被重點關注的對象。
若是關注了天衍入宗考核的人便清楚,這張名單正是此次報考天衍的所有人。
廣息先生對她這等行為不置可否,
“橫舟,輸一次也好。”
名喚橫舟的女子眉眼微動,沒讚同,也沒出言否認。
廣息先生淡聲道:“天下人都在猜測紫微星是誰,你如何看?”
橫舟垂眸,眼神在名單中那個被她圈起來的名字停頓些許,卻隻是道:“時間太短,學生看不出。”
“那便出去走走,多看些人。”
廣息先生抬腕提筆,眉目低垂。
那雙世人不敢直視的眼,通透而淡漠,但被他注視的人,都能感受到彆無旁騖的專注。
寫完拜帖,廣息先生才道:“你我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多年師生情誼。你是陣法師,卻不要將自己局限在陣法的三尺之地,出去看看吧。”
言罷,他將寫下的拜帖交給橫舟。
“我等讀書人,這雙眼看天,看地,卻也得好好看這人間。”
拜帖的分量不重,落在橫舟肩頭,卻讓她心裡發沉。
“小不周山會在即,你替我去一趟天衍。”
待橫舟離開,廣息先生摩挲著腰間殘破的玉玨,眸光深邃。
距離預言中界靈歸位,天道擇主的時間愈發近了。
預言中那位紫微帝星,究竟和天道擇主有沒有關係?
帝星,究竟是何人?
……
【速報,天衍那位又拿下了一場文試榜首!】
“這是第三場文試了吧,她考了三場便是三場榜首?”
“不止,第二場武試她們組也是全勝。不過她在武試之中並不出彩,那日赤手煉丹的驚鴻一瞥後,第二輪武試並無突出表現,反倒是她的兩個隊友,在個人試和雙人試中都相當搶眼。”
“等等,兩輪武試全勝,三場文試榜首,她豈不還是第一位,且是滿分第一?”
“不僅如此,她的兩個隊友,衛雪滿排第二十一位,也相當靠前。另一個稍低些,排在六十四位,但也在百名之內,擁有進內門的機會。”
“分數能和她媲美的,也隻有柳溪和蓮生公子了吧?”
“但我覺得,像陸佰陸拾陸組那般鋒芒畢露,也算不得好事,他們現在已然成為其他幾組的眼中釘了。”
“你們說,無字牌那位的第一名,還能保持多久?”
仙網的討論仿佛什麼不好的征兆。
夜裡,任平生正如往常一般泡在仙網裡看書,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焦急的叩門聲。
緊接著,便是似有若無的血腥味傳來。
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任平生眸光冷了下來,推門而出。
夤夜前來叩門的,果然是她的兩個隊友。
門剛打開,便是衝天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衛雪滿一身淺色的長衫完全被血染紅,被暴雨澆得完全貼在身上,狼狽不堪。
傅離軻麵若金紙,脖頸上橫亙一道猩紅的傷口,許是因為淋了雨,傷口血肉外翻處泛著白,人已經陷入半昏迷,毫無意識地被衛雪滿背著倉促奔來。
衛雪滿見到她,滿目慚愧:“我——”
“先進來。”
一雙手接過他背後昏迷的傅離軻,然後在他肩膀上輕拍。
沒用什麼力氣,卻讓衛雪滿倉惶不安的心稍微平複下來。
木門隔絕了屋外冰冷的雨滴。
任平生將傅離軻平放在床上,從芥子囊中取出金針,熟練地封住傅離軻身上幾處大穴,終於製住了他不斷外湧的鮮血。
此時孤月高懸,風雨叩窗。
距離他們下一場武試開始,隻剩兩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