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速度太快了,沒人能想到她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
就算長老、宗主都在場,也沒來得及阻攔!
夙流雲驚駭又不解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那種長時間偽裝出來的溫良模樣仿佛被這一劍給捅破了。
他喉嚨裡冒出咯咯的聲音,嘴角滲出血跡,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震驚,“歲……”
他從來喜歡算計人心,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她不再是那個事事為宗門考慮的少宗主,而是萬箭穿心後,死而複生的朝今歲。
她微微用力,手裡的那把劍就緩慢地轉動了一圈。
血如泉湧。
她輕聲說:
“好一個癡心一片。”
“既然你這麼喜歡我,那為我去死,不好麼?”
她鬆開手,他便直直跪倒在她麵前。
潮水一般的驚叫聲傳來,周圍亂成一片。
她看見朝小塗撲過去,看見朝太初震驚無比,強行封住了他的心脈,怒吼道,“快!快送去醫堂!還愣著做什麼?!”
她輕笑,卻從未有過這麼輕鬆,就像是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從心中移開了。
她對上了朝太初暴怒的雙眼,周圍人震驚的視線,隨手鬆開了劍,丟在了一邊。
——不是自己的劍,果然用起來不怎麼順手。
她攏了攏袖子,輕柔道:“謀害同門,三十鞭,思過崖三個月。”
“父親,你親口說的,我自己去。”
她抬腳就走,把一乾人等甩在了身後。
*
昆侖劍宗有六座山頭,各司其職,而刑堂獨立了出來,位於不遠處的山腳下,看上去陰森又威嚴。
她在弟子們震驚的目光中施施然走了進去。
這是必需的流程——如果她現在還不想立馬和整個昆侖為敵的話。
係統十分及時:“宿主,我可以屏蔽痛覺!”
朝今歲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係統,就感覺到手指被猛地咬了一口。
她低頭一看,有一條青黑色的小蛇探出了頭來,頭頂還有熟悉的兩個角。
它一路跟了過來,但是因為蛟蛇的視力極差,迷了半天的路,匆匆爬回來,就聽見了後半段:
什麼,三十鞭?
要是這個人類在它的監視下被活活打死了,它保證自己回去就會被魔尊做成蛇肉煲,所以它光速通知了自己的主人。
——本命靈獸和自己的主人之間有著靈魂深處的聯係。
小蛇注意到了她的視線,一開口卻是另外一個暴躁又好聽的嗓音:“蠢貨!”
她站住了,看著小蛇突然間魔頭附體,竟然沒有反駁。
那魔頭語氣陰寒道:“你的命是我的。”
“在我殺了你之前,你最好彆把自己折騰死了。”
空氣安靜了片刻。
“它可以幫你。”
她遲遲不語。
遠隔千裡的魔族青年捏緊了掌心,嘴角爬上了一抹冷笑。
他了解她,從前她曾經無數次受罰,就算因此遍體鱗傷,也從未吭一聲。
隻因為她要以身作則,就從不肯逃脫責罰。
滿心的失望淹沒了他,讓他附身的小蛇看上去都陰冷至極。
他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來四個字:“不識好歹。”
他的神識就要離開那條小蛇——
卻見她伸出手,摸了摸那隻小蛇和他相似的魔角,然後輕輕地,一指頭把小蛇腦袋給戳了回去。
她說:“好啊。”
他愣住了。
她想了想:“不過,要留一點表麵傷,不然不好交差。”
他愣了半天,表情古怪地安靜了一會兒,才冷冷道,“你這是在,指揮我做事?”
她很耐心地說:“沒呢,我在求你。”
千裡之外的青年眯起了丹鳳眼,透過蛟蛇幽幽盯著她半晌,才冷哼了一聲。
魔界之主的神識從小蛇身上消失了,小蛇恢複了正常,不滿地咬了她一口,也安靜了下來。
她想,人總是會變的。
從前她把昆侖當做家,以身作則,是立家之本;
如今她把昆侖當做龍潭虎穴,自然不願意在這個關頭削弱自己。
蛟蛇幫她承擔了大部分的鞭刑,對於一條千年的蛟蛇而言,這對於修士來說痛入筋骨的九節鞭,落在它身上不過是撓癢癢似的。
剩下的皮外傷對於她而言並不算什麼,不過,至少看上去血跡斑斑、十分淒慘。
幾個小弟子追了上來,“少宗主!”
靈韻衝上去想要去攙扶她,被朝今歲拒絕了。
“我沒事,回去吧。”
靈韻憂心忡忡,卻也不敢再上前了。
隻能目送她獨自消失。
靈散不安地問道,“少宗主會沒事的,對麼?”
靈韻沒有回答,他們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夙師兄生死未卜,宗主勃然大怒,就算少主占理,此事能夠善了麼?
*
朝今歲在思過崖下的大石頭上坐下,心情卻意外地輕鬆。
她甚至還戳了戳小蛇,問道,“你叫什麼?”
小蛟蛇愛答不理地把自己盤起來,直到她拿一根木棍戳了它的蛇腹,才憤怒地抬頭,朝她嘶嘶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