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必須將昆侖和夙家的對立定成死局!
不能給朝太初翻盤的機會!
*
等到朝今歲從桃花塢外踏進來的時候,朝小塗一抬眼,哭腫的眼睛就瞪大了,憤怒又悲愴,就要衝上來,“是你!一定是你!”
“一定是你殺了夙師兄!”
朝太初也轉過頭來,瞪著朝今歲,怒道,“逆子!你竟敢!”
然而,朝今歲早就換好了衣服,一襲熟悉的白衣,狐裘的披風精致至極,上麵還有隱隱波光的暗紋,一派不緊不慢的氣度,一點也不像是剛剛殺完了人,反而像是剛剛沐浴完,慵懶又清冷。
她都沒看朝太初,隻是看向了朝小塗,眯眼道,
“師妹慎言,無憑無據的事,可不要當著客人的麵瞎說。”
話音落下,仿佛是為了應證她的話,夙家那個金丹期的管事正在探夙白引的鼻息,突然間拉開了夙白引的衣服,瞬間臉色大變。
他愣道,“梅花!”
這一聲擲地有聲,本來都盯著朝今歲的眾弟子都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向了朝太初!
梅花十字的劍孔。
誰都知道,那是朝太初聲名在外的標誌。
夙家管事瞪著朝太初,幾乎要暴跳如雷,“好你個老匹夫!你們昆侖就是這麼個待客之道?!”
朝太初愣住了,下意識道,“那梅花定然是偽造的!”
那夙家的管事怒不可遏:
“梅花可以偽造,但是劍氣怎麼能造假!”
那分明就是朝太初那雄渾霸道的劍氣!
朝今歲聞言,突然間上前一步,輕輕叫了一聲“父親”,一副很驚訝的樣子。
這一聲徹底把朝太初給驚醒了。
他氣得手指發抖:彆人肯定使不出這相似的劍氣,但是朝今歲肯定可以!
然而在朝太初發怒之前,朝今歲已經一掀衣擺,撲通一聲跪下了!
這一跪,徹底把所有人都給跪蒙了。
“父親,我誤會你了。”
“你又不是什麼蛇蠍心腸、狼心狗肺的東西,怎麼會把自己女兒的骨頭換給一個罪人?”
“我們昆侖都是鐵骨錚錚的劍修,自然是寧折不屈,區區夙家,怎能讓父親低頭!女兒錯了,多謝父親體恤!”
話音落下,夙家的管事已經後退了半步,警覺地看向了朝太初。
朝太初嘴唇發青,大怒道,“逆子!你給我閉嘴!”
然而除了逆子之外,他後麵的話卻卡住了。
他現在根本反駁不了!
——難道要反駁他就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寧願把自己親生孩子的劍骨換給彆人,也要維護和夙家的關係麼?
然而此刻,大部分的昆侖弟子已經聽到了動靜,朝著桃花塢趕來了。
眾人紛紛行禮,看看地上的朝今歲一眼,又看看這一地狼藉,顯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朝今歲笑了,
“諸位師弟師妹,此事並非父親本意,他也是迫不得已。”
朝太初有了不詳的預感。
果然——
“夙流雲勾結合歡宗,謀害於我,念其初犯,廢其筋骨,已經是開恩。誰知夙家狼子野心,竟然想要啟用換骨大法,逼我以一身劍骨相換,實在是欺人太甚!”
周圍的弟子聞言瞪大了眼睛。
靈韻大怒道,“此事可當真?”
朝今歲盯著朝太初:
“我今日所言,一字不假,天地可鑒!”
話音落下,一時間,群情激憤。
“什麼玩意兒?夙家把昆侖當成什麼了?!”
“堂堂昆侖,怎容得人如此欺辱?!”
……
朝今歲對上朝太初噴火的雙眼,輕輕笑了一聲。
她知道,朝太初此時不說話,隻是為了維護宗主的尊嚴。
誰讓她一開始就把他架起來了。
他但凡要點臉,就不會在此時出聲。
——哪怕他的火氣就差把朝今歲給點著了,眼神恨不得殺了她。
但,還不夠。
她彈一彈身上的雪,站了起來。
她轉頭看向了身後的昆侖弟子,雙目如同黑夜裡的一雙寒星,掃過了在場的昆侖弟子。
“眾弟子皆在!”
“今日我有一問:如今的昆侖,可還有半分氣性?!”
在場的人,被她目光掃過都是一個激靈。
一時間,個個心情激奮、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少宗主多年積威,她的話擲地有聲,如同金玉相擊。
“今日,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我與夙家,不死不休!”
短暫的沉默後。
無涯上前一步:“我與夙家,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聲震雲霄。
一呼百應,當如是。
朝太初氣得渾身發抖,但是他不能開口,先機早在她那撲通一跪,就徹底被搶走了。
而他不能在這麼多昆侖弟子在場的情況,損壞昆侖的名聲。
所以,他隻能臉色發青,一言不發,死死盯著朝今歲,一時間,忌憚之心超過了過去的任何一個時刻!
然而更加頭疼的事發生了。
此時,就連朝小塗都用那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自己的親爹。
——顯然,就連朝小塗都覺得是他乾的了。
更不用說夙家眾人了。
夙家子弟當即給家主傳訊。
就連朝太初朝他們走過去的時候,他們都齊齊後退了一步,抽出了長劍,一個個將朝太初圍了個水泄不通。
為首的管事怒目而視:
“朝太初,你這個老匹夫,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們大公子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你可彆想蒙混過關!我們夙家可不是好欺負的!”
“今日你想要走出桃花塢,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
桃花塢亂成一片。
現在,就算是朝太初想要以和為貴,夙家恐怕也不答應了。
朝今歲見塵埃落定,飛快地轉身朝著山下跑去。
——希望那魔頭還沒有走遠。
就在剛剛,她飛速查看了夙流雲的記憶。
她想,她到底沒有繼承朝太初的狼心狗肺。
在墳前落下黑色血淚的魔神,和那段記憶中暴雨中的小魔頭重疊。
最後變成了他離開時緊抿的薄唇,用力到發白的指節。
她有一種很強烈的直覺,她不能讓他就這麼走掉。
她想,她大概是丟了一樣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
就算明天就要死了——
她也必須把他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