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詭異地靜謐持續了一分鐘之久。
盛聿白先開口,若無其事地和令淮燁說話:“聽說令總這次回國,不走了?”
令淮燁不動聲色地將視線從阮胭臉上移開,隔著她,與盛聿白對了一眼。
他麵色冷沉,情緒不顯,隻一邊應付盛聿白,一邊把阮胭碗裡的魚子醬壽司夾走:“是啊,不走了。”
“回來拿回一切。”
盛聿白的臉色頓時鐵青一片。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吐槽令淮燁大言不慚,說什麼拿回一切。
還是應該提醒他,阮胭現在是他的太太。
就算他們曾經關係要好,是青梅竹馬,他也不該夾走她碗裡的食物。
就在這時,令淮歆的聲音弱弱地響起:“我就說嘛,阮姐姐不是對魚子醬過敏嗎?”
“怎麼盛總身為阮姐姐的丈夫,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麼?”
“……”盛聿白的大腦空白了一瞬,下意識去看阮胭。
她隻是尷尬地笑了笑,對他道:“不用給我夾菜,我自己來就行。”
“大家都吃吧,彆愣著了。”阮胭說這話時,視線已經從盛聿白臉上移開了,熱情周到地招呼所有人吃菜。
這頓飯,盛聿白吃得味同嚼蠟。
宋韻好幾次跟他說話,他都沒聽見似的,眼眸發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後來宋韻乾脆也不言語了,安心享受美食。
餐桌上幾人,各有所思。
席間隻有令淮歆最自在,時不時和阮胭閒聊幾句,敘敘舊。
隻是明眼人都聽得出來,她字裡行間都在打聽阮胭的近況。
尤其是她和盛聿白的夫妻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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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人間至味”時,夜空又開始飄起雨來。
隻不過這次的雨勢溫柔綿密,像是要下一整夜。
盛聿白臨到飯局結束,才將思緒從阮胭和令淮燁那邊收回,詢問宋韻今晚的去處。
彼時阮胭正被令淮歆拉著約下次見麵,還說了許多他們一家在國外的事。
但阮胭的心思並不在令淮歆身上,她的餘光不受控地落到不遠處的盛聿白身上。
時刻注意他和宋韻。
這一切,令淮燁都看在眼裡。
於是他抬手落在了令淮歆的發頂,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行了,該走了。”
“改天再找你阮姐姐閒聊。”
令淮燁沉磁的聲音很有穿透力,一瞬便將阮胭的注意力抓了回來。
她愣怔了片刻,對於自己的心不在焉有些歉疚,便主動提出和令淮歆互加微信,回頭可以在微信上聊天。
有空,也可以直接約見麵,到時候再好好的敘舊。
令淮歆欣然同意,一邊掏手機一邊跟阮胭抱怨:“之前在國外的時候,我就問二哥討要阮姐姐你的微信來著。”
“他死也不給我,害得我過去三年都沒能和阮姐姐聯係。”
阮胭笑了一下,下意識去看令淮燁,也自然而然地問令淮歆:“是嗎?他為什麼不給你啊?”
令淮歆:“他啊,死要麵子唄。”
“阮姐姐,你是不知道,我們當初剛遷居國外的時候日子過得有多難。”
“二哥輟學進公司跑業務,沒日沒夜的工作,人都累倒在工作崗位上了。”
“昏迷的時候,嘴裡還念叨……”
“令淮歆。”男音加重,暗含警告意味。
被叫全名的令淮歆立刻閉嘴,那句“念叨你的名字”終究被她咽了回去。
阮胭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們兄妹,好奇令淮燁昏迷的時候,嘴裡念叨什麼。
但比起這個,她更在意令淮歆剛才說他們剛到國外時的境遇。
當初令淮燁的父母死於那場車禍,令家就此落魄。
而令氏集團當時隻剩下年事已高的老爺子勉力支撐。
令淮燁的大哥在他們父母去世的那場車禍裡也斷了雙腿,終身將與輪椅為伴。
而當時年僅十五歲的令淮歆還是個不知是的小姑娘,令家上下隻有令淮燁一人可堪重任。
隻是他當時還在讀研究生,無法力挽狂瀾,拯救迅速衰敗滅亡的令氏集團。
他能做的隻有帶著家人離開滿是傷痛的春蘿市,去國外休養生息,重新開始。
令淮燁他們一家四口離開春蘿市時,阮胭把自己這麼多年攢下的積蓄都給了令淮燁。
可惜令淮燁沒要,離開之前偷偷把卡塞回了她的口袋裡。
再後來,阮胭便沒再聯係上令淮燁他們。
她給他打電話、發微信都沒有得到回複。
這也是阮胭誤以為令淮燁更換了聯係方式的原因。
也是今天她才知道,原來令淮燁的所有聯係方式都沒有變動。
或許當初的他隻是單純地不想接受她的幫助,不想拖累她而已。
想到這裡,阮胭覺得有些歉疚。
她對令淮燁道:“抱歉,三年前,沒能幫上你們。”
令淮燁和令淮歆皆是一愣。
後者有些無措,因為她剛才說那些,並非是想惹得阮胭感到抱歉來著。
她隻是想讓阮姐姐心疼一些二哥罷了。
令淮燁則淡然許多,他看著阮胭負疚的樣子,強忍著像年少時那樣揉亂她柔順長發的衝動。
修長的食指彎曲,力道很輕地在女人額頭彈了一下。
令淮燁板著臉,“道什麼歉,你又不欠我們家。”
再說了,以三年前阮胭在阮家的境遇,她就算想幫令家,也是有心無力。
阮胭捂著額頭,雖然不疼,但她被令淮燁的小動作驚到了。
一雙丹鳳眼努力睜大,寫滿不可思議。
就在阮胭想說點什麼時,不遠處傳來盛聿白冰冷刺骨的聲音:“胭胭,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