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剛深吸一口氣,說:“咱們大隊又要來知青了,你跟著去接一下,今天給你五個工分。”
“啥?又來知青?那些知青下鄉啥也不會乾,又來乾什麼?”
“就是啊,咱們這秋收都開始了,他們來了之後還跟咱們一起分糧?沒有這樣的吧?”
“每年都是春天下來,今年咋秋天也有了?這知青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來了乾啥啊。”
“就是就是。”
大家立刻不高興起來,吵嚷起來。
王大剛歎息,他就知道,這要是說出來大家肯定有意見,他埋怨的看著王一城一眼,說:“你趕緊去大隊部。”
王一城倒是淡定:“我不去,那些知青眼睛長在頭頂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說話又不客氣,我上工還能掙六個工分呢,我乾啥去接他們?白白受氣,還少一個工分。”
王大剛這人沒什麼心眼兒,立刻急了,說:“你乾啥六個工分啊,你昨天才三個工分,你去接知青又不用乾活兒,這不是挺好?”
王一城認真:“我昨天是中暑了不舒服,你去翻翻往年的記錄,哪年我秋收不掙六個工分?再說這也不是工分的事兒啊,真累心。”
他苦笑一下,說:“不信你問問大夥兒誰樂意去。”
“不去不去,我可不樂意。”
“我也不樂意。”
“我上工十個工分呢。”
王一城:“大剛哥,你彆看我看著跟他們相處愉快,但是還不是熱臉貼人家冷屁股?都是為了村裡麵子上好看,其實啊,我圖個啥呦。”
王大剛看他這個苦哈哈的樣子,想著每次新來知青的樣子,有幾分感同身受了。
他想了想,說:“我跟記分員那邊說,給你記六個工分,咱們村裡沒有合適的人,你就當幫大剛哥一個忙,成不?”
王一城有點猶豫,似乎是猶豫了半響,終於說:“那成吧。”
他說:“我可是看你的麵子啊。”
王大剛笑了出來,說:“知道,趕緊去吧。”
王一城:“那行,我現在去。”
王大剛叫住他:“你換個衣服哈。”
王一城:“嗐,這也沒啥啊,反正咱們都是勤勞的勞動人民,換不換的無所謂了。”
王大剛:“你小子啊!”
他直接奔著大隊部去,嘴角卻慢慢揚了起來,他當然樂意去接知青啊,雖說大家都嫌棄知青事兒多,但是王一城可是很樂意去的,去接知青還給算工分,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事兒了。
他在地頭兒要是乾活兒,拿六個工分可是得累個夠嗆,現在多好啊,輕輕鬆鬆就拿到。至於知青的冷臉?他堂堂一個男子漢還怕那個?更難看的臉色他都看過,這知青那個趾高氣揚的,不算啥。
前幾年就有知青下鄉了,雖然人數不多,但是也是幾乎每年都有,開始村裡人還是很高興的,但是很快的就變成不樂意了。
知青都是從城裡來的,一個個年紀也不算大,並不是很會察言觀色,對農村的嫌棄都明晃晃的放在麵兒上,少不得還要說些不好聽的,這就搞得大家很不喜了。
再加上,他們乾農活兒不行,但是又得分糧食,這就讓村民們更是不喜。
到現在,大家就連去接知青,都不樂意去。村裡出工分,還不是人人都樂意呢。有人是覺得丟臉,有的人則是覺得上工掙得更多,看不上村裡給的五個工分。
不過他們不稀罕,王一城稀罕啊,他這次還拿捏到六個了呢。
嘿嘿嘿。
王一城既然答應了就不磨蹭,一溜煙兒來到大隊部:“大舅。”
田建國正等著他呢,人一到就把本子遞給他,說:“你跟老陳頭去縣裡的火車站接人,回來之後給安排到知青點,現在秋收緊張,我沒工夫給他們講那些有的沒的,你在路上給他們都說一說。”
“成,交給我。”
王一城收起本子,靠在桌上,問:“這次怎麼是去縣裡接人啊,一般不是都去公社?”
田建國也心煩著,說:“這也不知道今年怎麼回事兒,竟然安排了第二茬兒知青下鄉,又是這麼個時候過來,各個大隊都不樂意著。幾個公社也是曉得下麵大隊火氣大,不樂意攔事兒,恨不能把活兒從縣裡都給分好了。大家不樂意總歸不敢給縣知青辦臉色看吧。按理說公社的人可左右不了縣裡,這也不知道是誰走了關係,讓這事兒直接在縣裡就分了。你去了也彆給知青辦的臉色看,都是領導啊。”
王一城點點頭,笑著說:“大舅你還不知道我什麼人啊,咋也不能給咱大隊拖後腿啊。”
田建國:“這我倒是信得過你小子。”他掏出錢票,說:“你倆在縣裡吃個午飯。”
王一城這下子更真誠了,眉眼都是笑意,說:“好嘞,您就瞧好兒吧,我保證給知青安排的妥妥的。”
這才樂顛顛的出門去找了老陳頭,相比於王一城的笑容燦爛,老陳頭眉梢兒皺的緊緊地,滿是溝壑的臉格外的深邃,嘟囔:“這個時候來人,這些城裡娃娃能乾啥啊,這又耽誤了一天的活兒。”
王一城:“誰說不是了,不曉得為啥這個時候安排過來,不過既然是安排過來了,咱們也不能不服從政策啊。”
他笑著說:“咱們早早接上他們,早早回來,還能歇一歇。”
老陳頭搖頭:“這火車哪有不晚點的時候,一三五晚點,二四六特彆晚點,星期天十分晚點。”
王一城哈哈笑了出來,說:“那倒也是哎。”
倆人趕著牛車,很快的就奔著縣裡去了。他們村距離縣裡要走將近三個小時,不過就這也不是最遠的,還有得村子要走五六個小時的呢。倆人趕車走,一路上嘮嗑。
王一城這人,跟個麻雀都能嘮倆點兒,一路上跟老陳頭東家長西家短,少不得也說到了何家幾個爺們的事兒,他也有自己的看法,哼了一聲,說:“保準是沒在外麵乾好事兒。”
王一城眼神閃了閃笑了下,說:“這哪兒好說呢。”
老陳頭瞅了王一城一眼,說:“你當年還小,不曉得那麼多。其實你們兩家其實也有點淵源,當年你姥爺還活著的時候,他們家小子可是跟在你姥爺後頭學打獵,那是學了本事的,正八經的徒弟啊。這後來你姥爺走了,你爹也走了。他們家遇見你們就跟看不見一樣,還在背地裡說你媽克夫,就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王一城驚訝:“還有這事兒啊,我倒是不知道,我媽在家可不說這些個事兒。沒想到他家是這樣的人,他家那個三柱兒媳婦兒還罵我閨女是野丫頭呢,這也太缺德了。”
老陳頭年紀不小了,但是仍是一個暴脾氣,直接罵:“遭瘟的東西,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不是啥好鳥兒!”
王一城義憤填膺:“可不是!”
他垂垂頭,無聲的笑了下。
嘴這麼賤,那就彆吃野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