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後阿香婆請客人向神明“稟告”,將小人的名字、照片、生辰八字、衣物等可以代替小人的東西,書寫或放置在小人紙上。
在香燭上繞小人紙與百解符之後,就開始打小人啦。阿香婆會將白色薄紙狀的小人紙放在磚頭上,讓客人用力敲打。
這場景在蘇念星看來頗為詭異。
“磅——磅——”一聲一聲在橋底回響,老遠就能聽到,聲勢很具威懾力。
客人坐在墊子上,脫下鞋子發狠抽打小人,有的力氣小隻能抽百來下,有的估計很恨對方,打得渾身冒汗,也不停歇。
他們一邊打,一邊抬頭看上麵的口訣,頗有幾分喜感在裡頭。
有個客人打累,走不動路,還請蘇念星幫忙買飲品。當然也會給她跑腿費。
蘇念星一開始以為客人都是沒什麼文化的底層百姓,因為生活不如意,所以才來這兒發泄。但是她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因為也有不少西裝革履的高領人士前來打小人。他們臉上無一例外鬱鬱不得誌。但是打完小人,整個人神清氣爽,好像重新投胎般煥發生機。
與其說他們是搞迷信,不如他們是來發泄自己心中的苦悶。
蘇念星閒暇時也會看其他鋪子,不大點的地方足有十幾家,各家的口訣也不同。有一家甚至還有英文口訣,還彆說他們翻譯的英語很押韻。
打小人最多的是“打二奶”。香江從1971年就廢除一夫一妻多妾製。但是男人隻要有錢,這些製度形同虛設。法律也不認可事實婚姻。大老婆打“二奶”,“二奶”打“小三”。“被打三甲”中,另外兩個就是“上司”和“同事”。香江職場壓力大,生活節奏快,工作中與老板和同事之間產生摩擦,心生怨恨,再常見不過。
打完小人,阿香婆會拿出印有黃色老虎圖案的紙,包住打完的白色小人紙,碰旁邊擺著的生豬肉,進行一些手勢類的儀式。
儀式後,將之點燃慢慢燒掉,接著點燃兩根蠟燭,拿出剛才寫下客人名字的百解靈符,在燭火上繞圈後,再在客人頭上和身周揮舞,這個過程中,蘇念星會念念有詞施加咒語,然後將百解靈符燒掉。
她說的不是咒語,也不需要記詞,就是讓客人知道她在說話,但是又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百解靈符外層那張貴人紙,她需要再次做法,過程中需要客人伸出手掌,她將貴人紙在客人手心拍打,完成各種儀式後才燒掉。
在完成所有儀式後,蘇念星負責請客人拋聖杯,就是廟裡那種聖杯,出現一上一下才表示整個儀式完全完成。如果久久拋不出,阿香婆會解釋說周圍小人太多,普通“打小人”儀式已無法趕走,需要進行另一個儀式化解,自然價格也會更高。
一天下來阿香婆接了上百個委托者,甚至還有一百多個預約。據阿香婆說驚蟄前三天生意都是爆滿。
怪不得她說一年到頭就指著驚蟄過活呢。打一次小人是五十,一百個就是五千了。
當然也有人認出阿香婆,想請她算卦,但是都被婉拒,讓他們下周去百德新街找她。
這天直到很晚才回去,阿香婆怕攤位被搶走,她要留守在這兒,還專門帶了毯子保暖。蘇念星則送福叔福嬸回去。
他們今天生意也不錯。橋底這兒也有不少大排檔,但是福叔福嬸的魚丸是出了名好吃,價格又便宜,今天一天就賣出五千隻魚丸。
而家裡的存貨也僅夠兩天。
明天她還可以過來,但是後天就得待在家做魚丸,要不然大後天福叔福嬸就沒法出攤。
福叔福嬸卻道,“你明後天都來吧。阿香婆一年到頭就忙這三天。有你幫忙,她生意也能忙得過來。”
蘇念星有些感動,但她不想耽誤他們生意,“那你們大後天就沒魚丸賣了?”
福叔福嬸抬了抬酸痛的胳膊,“我們一年到頭都在奔波,也想出去玩一天。”
蘇念星拍了下腦門,是了,香江這邊受西方思想熏陶,並不是一味隻知掙錢,他們也渴望享受生活。
這事就算定下了。
蘇念星問他們想去哪玩?
福叔福嬸笑道,“去年去爬山,今年想去吃海鮮。去西貢或是南丫島。風景優美,很適合遊玩。”
蘇念星也是一臉神往,她上輩子可是最喜歡玩的,現在麼?她得為生活奔波。
福叔福嬸見她這表情,也跟著笑起來,“下次帶你去。”
蘇念星不好意思撓撓頭。
三人回到村屋,一切都靜悄悄的,其他家已經睡了,福叔上前開門,蘇念星小心翼翼將手推車往院子裡推,還不待他們收拾回屋,突然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三人唬了一跳,這麼晚了怎麼還有人?隔壁的大黃狗正在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三人回頭眯起眼,就見幾個高大威猛的男人走過來,在院外站定,隔著柵欄看著他們。
就著微弱的燈光,蘇念星依稀可以看到他們的麵容,全是冷冷的酷哥一看就不好惹,她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為首的男人從兜裡掏出證件亮給他們看,“我們是重案組的。請問你是之前幫林威虎算過命,說他三日之內必死的神婆嗎?”
蘇念星心裡一緊,虎哥會死早在她預料當中,但是她忘了,虎哥死後,警察一定會調查他的死因,而提前斷定他三日必死的她第一個會被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