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長北大學為了學生的全麵發展,規定所有學生每學期都必須選修至少一門彆的學院的課程。
俞清昀這門課名稱是《無人機攝影美學》,是隔壁機械學院開設的課程。當時網上開放搶課時她正在兼職,等她忙空後再登錄學校網站選課就隻剩這門課還有名額了。
後來聽說了這件事的林嘉和溫雯對俞清昀表示了十分的同情。
因為這門課任課老師是長北大學出了名的理工界滅絕師太,一門選修課搞得跟專業必修課一樣嚴格,稍微不注意還會掛科學生。更巧合的是名字還跟金庸筆下的滅絕師太本太一模一樣,叫郭豔青。於是選這門課的學生都被大家戲稱為郭門烈士。
林嘉說要不是這位郭師太本人在學校管理層有點話語權,這門課早被郭門烈士們集體抗議取締了。
上課地點在機械學院院樓三層儘頭的階梯教室。
時間還來得及,俞清昀慢吞吞地爬樓梯。
轉過一層拐角,看到弓著腰跟在自己半層樓後躲躲閃閃上樓的周振洋。剛剛聽她說了那話後,周振洋欲言又止地動了動唇,臉都漲得通紅,卻半天沒擠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俞清昀當時還站在原地等了幾秒,結果還是沒等到後文。
索性轉身走了。
眼睛都沒眨,俞清昀移回瞳孔,繼續上樓,腳步不動聲色加快了些。
這堂課第一節課一來,郭師太就給所有學生來了個下馬威——
每節課必點名,無故缺課直接掛科,無補考隻能重修;全班四十九人根據選課順序分為十個小組,每節課都要以小組為單位坐在一起,課內要互相討論;課後要共同完成課後作業,並分組上台展示。
俞清昀選課時間晚,在最後一組,人數的關係她這組隻有四個人,坐在教室最右邊的後麵。
到教室的時候班裡隻稀稀拉拉來了不到十個人。
俞清昀在規定的位置坐下,抬頭看了眼掛在正前方的時鐘,還有不到十分鐘就上課了。
果然,兩分鐘後,前後門像是忽地被放開了水閘門,一大群人擁擠著吵吵鬨鬨魚貫而入。
選這門課的大多都是對選課不太上心,心思還沒回歸到學習上的學生,一時間,整個階梯教室都充斥著各種刺鼻香水味和男生汗臭味。
俞清昀聞著有點不舒服,起身去跟她隔著一個過道的窗邊開了半截窗戶。
回來時她的三個組員已經都到了,一個男生坐她身後,還有兩個女生和她隔著一個位置坐在她右邊。
男生叫孟漢陽,是體育學院的,頭發是貼頭皮的寸頭,長得還挺好看,是陽光小奶狗的類型。身上還穿著汗涔涔的籃球服,大概是剛打完籃球趕過來的。
他很自來熟,大概人生字典裡也沒有尷尬二字,上節課坐在俞清昀身後自顧自地跟她聊了一個半小時,從他是怎麼走狗屎運考上長北大學的一路說到選課那天睡到下午起床發現隻剩這一門課可選的絕望心理。
——即使俞清昀全程回應的話語都不超過一個嗯字。
另外兩個女生是藝術學院的。
坐得離俞清昀較近的,正是之前在健身房並沒有認出她的趙妙然,池徹的女朋友。
俞清昀轉身拿書時餘光不小心帶到那頭。
趙妙然此刻正擰著漂亮的眉毛盯著手機屏幕一動不動,看樣子像是在等什麼消息,而她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來自右邊她自己的對話框。
俞清昀頓了頓,繼續拿書。
將書擺到桌麵時,俞清昀聽到趙妙然身邊同伴勸解她說:“彆急嘛妙然,他不是說今天有事嗎?說不定隻是沒看到消息,一會兒看到了肯定會回你的。”
趙妙然卻絲毫沒被安慰到,反而愈發焦慮:“但是他今天下午——”
整個階梯教室突地極為默契得安靜下來。
同伴扯扯她衣袖,眼神示意她滅絕師太進來了,讓她趕緊把手機收下桌。
趙妙然隻得撇撇嘴,把手機甩到抽屜裡。
俞清昀也抬頭往講台上看去,手裡卻還無意識地將兩本書對整齊,又將筆放在和桌麵線條平行的位置。
她有很嚴重的強迫症,屬於自己的領地裡必須乾淨整齊有序,才能讓她心裡具有安定感。
郭豔青穿著米色大衣連衣裙,一手提著公文包,胳肢窩裡夾著幾本書,另一手握著保溫杯。
連線眼鏡架在鼻梁正中央,就這麼縮著下巴邊盯著滿教室的學生看,邊不緊不慢地走進來。明明嘴角是微彎著的,周身卻有股不怒自威令人瑟瑟發抖的工科女教授氣場。
她走到講台正中央,不急著板書,也不急著說話,就把書往講台上一摔,盯著下方沒動。
不到兩秒,僅存的一點竊竊私語都消失殆儘,整個教室落針可辨。
郭豔青這才滿意地微揚起下巴,把點名單從她公文包裡抽出來:“點名,全體起立,點到的坐下。”
教室裡響起稀稀拉拉的連體排椅和鐵杆碰撞的聲音。
借著這聲音的掩護,身後的話癆孟漢陽湊到俞清昀耳邊吐槽道:“這滅絕師太真是花樣多,我他媽這是本升小了吧。”
排椅聲音消失,孟漢陽也連忙閉嘴。
郭豔青開始點名。
剛點了幾個名字,教室裡前門倏地傳來一道懶散的男聲:“報告。”
他聲線磁沉,微氣泡,但不刻意,非常具有辨識度。
聲音也不大,但不知是語氣太過不鹹不淡,還是教室裡過於安靜導致的,他這突兀插進來的一句在這會兒倒顯得有點狂妄。
教室裡所有人視線齊刷刷朝那頭看去。
緊接著,俞清昀注意到前排好些人眉頭開始飛舞,有女生忍不住交頭接耳,好些男生也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般驚詫,教室裡即刻響起小聲的談論聲。
趙妙然同伴盧慧坐在外麵,先一步看到門口站的人。
她興奮轉頭,手背掩唇扯趙妙然,壓低聲音道:“池徹!是池徹學長!看吧!我就說吧!他這不是來陪你上課,來哄你來了嗎!”
趙妙然明顯也看到了,臉因驚喜而疾速漲紅,嘴角抑製不住上揚,說不出話。
隔著一個座位,俞清昀仿佛都能感受到她耳根傳來的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