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寒風從重重朱紅色的牆頭掠過,撓得樹梢微微作響,嫩綠的新芽從枝頭探出點春色,讓這深宮後院多了點活力。
翊坤宮內,宮人們放輕了手腳,一切都隻因為這裡的正主——宜妃娘娘,最近心情不佳,想來是上次和德妃娘娘拌了嘴的緣故。
明明都是孩子養在彆人的名下,德妃娘娘非要刺宜妃一下,說前幾日四阿哥胤禛來請安了,誰都知道胤祺養在皇太後身邊,自然沒有胤禛來去這麼方便。
宜妃娘娘自打回來之後心情就不好,這幾日精神倦怠,寡言少語,還常歎息,連她疼愛的胤禟也沒能讓她一展歡顏,大家紛紛猜測這是胤祺傷了宜妃娘娘的心了。
猜測終歸隻是猜測,誰也不敢說出口,妄議主子可不是什麼好事,輕則掌嘴,重則慎刑司。
而被眾人議論的宜妃娘娘此時躺在床上,雙眼無神,盯著幔帳頂,心中卻是暴躁狂呼:為什麼是她郭宜穿到這個朝代?
是的,這位宜妃娘娘的內芯正是現代人——郭宜,她是個漫畫家,正在家中熬夜肝稿之時,出現了穿越人士必備一幕——眼前一黑,再醒來她就是康熙“眷顧最深”的郭絡羅氏。
提到郭絡羅氏,大家未必知道,但是看過清宮劇的都知道八阿哥的小跟班九皇子胤禟,對,這位爺就是宜妃娘娘的親兒子,而且娘倆的下場都不咋好。
胤禟革除黃帶子,削去宗籍,改名塞黑思,圈禁至死,作為胤禟的親娘,宜妃先是被雍正斥責,而後住到另一個兒子胤祺府上,至死未能回宮,死後也隻是葬在景園,可謂是康熙後宮嬪妃最為淒慘的。
除此以外,宜妃一生三子,最小的兒子皇十一子胤禌幼年早夭,最親的兒子皇九子胤禟被雍正折騰死了,最後依賴的皇五子胤祺也死在她的前麵,這一生可謂都在白發人送黑發人。
郭宜自然不能接受這個命運,穿越過來的前兩天她對這個時代還挺好奇的,衣著首飾、擺設陳列,都想看看,但是沒了兩天,她就失去了興趣,這裡一無網絡,二無遊戲,冬日無暖氣,夏日沒空調,點不了外賣,逛不了商場,毫無樂趣。
人間不值得,她想回現代。
但是呢,現代不是她想回去就能回去,這不,她已經躺了兩三日,日日熬夜,也沒能回去,還添了兩個大黑眼圈,可把伺候她的宮女春桂、蘭心給嚇著了,一個勁地勸她寬心些。
郭宜翻了個身,她這能寬心嗎?想想那淒慘的未來在朝自己招手,想想現在就已經過不下去的日子,她那兩行清淚就要滑落了。
“娘娘,您醒了?”春桂挑起簾子溫聲細語道。
郭宜從床上坐起來,春桂趕緊上前托住她的肩膀,寬宥道:“娘娘何必和同德妃一般見識呢,她自個兒過不好,也得拉旁人一起下水。”
被春桂這麼一提醒,郭宜才想起她穿過來之前,還有這麼個事兒,她在原身的記憶裡麵翻到過,胤祺出生之後便養在了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的宮中,一來是宜妃自個兒當時還是嬪位,二來皇太後非聖上生母,一生無子,將胤祺養在她的名下也算是皇上的孝道。
說起來這事,她對德妃烏雅氏沒有什麼憤恨,如今是康熙二十三年三月間,要是她的記憶沒錯,德妃的兒子也就是六皇子胤祚怕是活不長了,哎,算了,都是天涯淪落人。
她知道這些都是工作需要,當時她正在為一本清穿小說畫插畫,為了效果,她仔細閱讀了這本小說,沒想到還有實踐的時候。
郭宜歎了口氣,既然回不去,必然是要接受這個命運的安排,她也不想自己一生白發人送黑發人,日後可要好好教導胤禟,千萬彆同小心眼的胤禛作對,還有要離那個害人精胤禩遠點,至於自己還未出世的那個兒子,或許因為蝴蝶效應給扇沒了呢?
“胤禟睡醒了嗎?”郭宜問道,她這未婚小姐姐,一朝穿越,不止已婚還已育,算是當了個便宜娘。
“醒了,要不讓乳母抱過來?”蘭心幫著郭宜收拾了一下妝容,因著不出門,就簡單地妝點了一下。
“嗯。”郭宜點點頭,春桂扶著她去了翊坤宮的正殿。
乳母姓鄭,鄭氏抱著胤禟先行了禮。
郭宜小心翼翼地接過胤禟,小孩子白白淨淨,跟個奶白團子似的,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到處亂轉,盯著宜妃就停下了,露出大大的笑容,隻是嘴一張口水就流下來了。
“見到額娘就這麼高興啊?”郭宜一邊逗弄著孩子,一邊幫他擦著口水,胤禟奶乎乎的小手抓住宜妃的帕子用力扯著。
兩人就帕子的主權爭搶起來,一大一小玩得不亦樂乎,直到胤禟嘴巴一癟,哭出了聲。
“娘娘,九阿哥可能是餓了。”鄭氏在一旁說道,這孩子她帶了這麼久,自然是清楚哭鬨是何緣故。
郭宜將孩子遞了過去,看著鄭氏退下去,心中竟然湧起一股不舍之意,難道說這就是傳說中的血脈的神秘力量,又想起“塞思黑”這個名字,郭宜一口氣悶在胸口。
塞思黑在滿語中意為討厭的,這麼可愛的孩子,哪裡塞思黑了?哪裡塞思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