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城郊,烈日灼灼。
演武場四周遍插的旗幟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統一穿著的將士們繞著場跑馬,馬蹄滾滾,揚起漫天黃沙。
薑嶠站在風沙中,整個人都淩亂了,內心更是崩潰絕望。偷雞不成蝕把米,形容的大概就是她此刻的處境。
霍奚舟回頭看了一眼,便看見出來時還妝發齊整的女子,此刻用力捂著快要被風吹走的麵紗,鬢發散亂,極為狼狽。
“……進去等我。”
霍奚舟指了指她身後供人休息乘涼的涼亭。
薑嶠如蒙大赦,福了福身,拎著裙擺飛快地跑了進去。
此刻人都在外麵跑馬,涼亭裡空無一人。薑嶠環視了一圈,尋了個視野開闊的位置坐下。
目送薑嶠落座,霍奚舟才背著弓箭大步離開,迎來送往的人都紛紛朝他行禮,嘴裡喚著大將軍,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薑嶠的視野裡。
桌上擺著涼茶,薑嶠傾身給自己斟了滿,側頭揭開麵紗喝了一口。茶湯剛一入口,她便擰起了眉,又低身吐了出來。
也不求這是什麼好茶,但也不能入嘴都是沙子吧。
薑嶠歇了飲茶的心思,轉眼望向涼亭外,看著演武場後方的山林微微發怔。
這個演武場她曾經也來過,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不記得是十年前,還是十一年前,她隻記得那年父皇帶著一眾皇子到這兒來圍獵。鑼聲一響,她與其他皇兄皇弟們紛紛策馬揚鞭,奔入山林……
彼時,薑嶠不過八歲,做著皇子打扮,騎著精心挑選的小馬,一入林中便勒了韁繩,放緩速度四處閒逛。
隻因那次圍獵,父皇讓鐘離氏負責一切事宜,所以薑嶠根本不用跟其他人爭,隻需按照鐘離皇後安排好的路線走,便能在路上收獲已經昏死的野物。
薑嶠抬弓放箭,箭尖嗖地一聲,徑直沒入野物身體裡。她的騎射雖不佳,但卻有幾分準頭。
可她沒想到,這一幕被尾隨而來的大皇子看在了眼裡。
自從薑嶠入了鐘離皇後的眼,她這位大哥便眼紅鐘離氏對她的扶助,將她視為頭號競爭者。
許是被薑嶠的不勞而獲刺激了,大皇子竟不顧鐘離氏的威勢,對她起了殺心。
山林深處,薑嶠策馬疾馳,身後是連發數箭想要她性命的大皇子。
薑嶠左右閃避,最終還是被一支箭擦過肩膀,悶哼一聲墜落馬下,眼睜睜看著大皇子將箭尖對準了她的心口。
可那支箭終究沒能射出來。
及時趕來救駕的是鐘離慕楚,他搶先一箭廢了大皇子的右手,又走過來,居高臨下地望著薑嶠微笑。
“阿嶠,被人欺負了,要懂得還手,知道嗎?”
說著,他便將薑嶠拖到了告饒的大皇子麵前,一把拔出大皇子手臂上的箭矢,又將這支箭塞入薑嶠手心。
鐘離慕楚仍是笑著,握緊薑嶠的手,不顧她的哀求,將那支箭一點一點送入了大皇子的心口……
時隔近十年,薑嶠連大皇兄的模樣都快淡忘了,卻至今仍記得那支箭是如何沒入他心臟的。
“不過一個無足輕重的皇子罷了。阿嶠第一次殺人,值得慶賀。”
鐘離慕楚隻輕飄飄地丟下一句,便往地上倒了化屍水,讓藏在暗處的死士偽造出了野獸傷人的現場。
大皇兄的心頭血沿著箭矢,緩緩流入薑嶠的手心,待她猝然清醒鬆開手時,乾淨的手掌已沾滿炙熱的鮮血,整隻手似是要被燙得體無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