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像這種練寫字的作業,林遠秋是沒有能力完成的,如今筆墨和紙都有了,自然不能再落下。
是以回到房裡後,林遠秋就從書袋中拿出紙筆,準備趁著現在光線好,先把今日的三張大字給書寫出來,不然等到了天黑,就啥都看不見了。
至於點油燈,可不是想點就能點的,吳氏可卡著各房的燈油呢。
說到底,還是窮鬨的。
林家有四盞油燈,老林頭夫妻和三個兒子房裡各一盞,隻是在他們家,點油燈的時候不多,畢竟一斤燈油得花一百文,若非必要,誰舍得用。
至於晚上起夜啥的,就像吳氏說的,那窗戶紙不是透著光嘛。
聽到兒子要寫字,這下可把林三柱激動壞了,原先兒子每日上下課在族學,林三柱還真沒有自己兒子是個讀書人的實質性概念。
可這會兒,書紙筆墨往炕上一攤,給人的視覺衝突就不一樣了,也就在此刻,林三柱才驚覺,自家也是有讀書人的人家了。
和其他不識字的農人一樣,林三柱對能讀會寫的讀書人向來崇拜,如今自家兒子也成了這樣的人,能不讓他興奮嗎。
“乖娃,爹這就去拿大炕桌來!”
話還沒落音,人已經跑出房門三米遠了。
於是,正在房裡搓著麻線的吳氏,就看到三兒子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接著一把抱起炕上的矮幾,隻匆匆留下一句,“爹,娘,我家狗子是讀書人了!”
然後“唰”的一下,跑沒影了。
吳氏:“他爹,老三剛剛說啥?”
老林頭敲了敲煙袋鍋子:“他說狗子是讀書人了。”
吳氏發懵,小孫子不是早在半個月前就是讀書人了嗎?
難道自己記差了?
而這邊,拿出白紙正準備開工的林遠秋,突然發現了一個大問題,那就是他沒有硯台!
這可怎麼辦?
沒有磨墨的硯台,就沒有墨汁,沒有墨汁他還怎麼寫字啊。
林三柱也傻眼,他是壓根沒想到還要買硯台的事。
不過就算想到了,自己也拿不出銀錢來買。
“彆急,你讓爹爹好好想想!”
林三柱雖不識字,可硯台長啥樣,他還是知道的,族長家就有一個,前不久他剛見過呢。
要林三柱說,其實硯台就跟裝糕餅果子的盤子差不多,唯一的區彆,就是那個盤子能讓墨條打出墨汁來。
林三柱在屋裡轉著圈,心裡想著,到底什麼東西既能裝墨又能磨墨呢?
盤子倒是能裝墨,可磨不出墨來啊。
對了,他想到了,林三柱一拍腦門,飛快往廚房跑去。
沒等林遠秋下炕跟過去看看,很快林三柱又跑了回來,“狗子,你看看爹爹給你做的硯台!”
說著,就把自製的“硯台”放到了矮幾上。
隻見,一個巴掌大的陶碟,碟子裡擺放著半塊磨刀石。
一起拿來的還有小半碗水和一個小湯勺。
沒等林遠秋想明白關竅,林三柱就舀了兩勺水在磨刀石上,然後拿起墨條一圈圈打起墨來。
這一係列操作,直把林遠秋看得一愣一愣的。
正想著這樣到底行不行呢,結果就看到磨刀石上的水漸漸變成了黑色,這是成功啦?
看到墨色越來越濃,林三柱得意的不行,哈哈哈,自己可真是聰明啊。
林遠秋也挺高興的,果然辦法總比困難多,隻要肯動腦,就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
打開書,林遠秋提筆蘸墨,準備從最開頭的人之初開始寫。
其實寫毛筆字對林遠秋來說不是難事,前世自己所學的美術專業裡,就包含了書法學這門課程,不管楷書,行書,篆書,隸書還是草書,林遠秋都是會寫的。
雖然王夫子教的是他從未寫過的館閣體,可所用的筆法應該都是差不離的。
所以,林遠秋要擔心的並不是字寫不寫的好的問題,而是該怎樣寫,才不會露出他已有書法基礎的馬腳。
不過,這種擔心,在林遠秋筆尖碰到紙張的一刹那,就全都迎刃而解了。
看到白紙上散開的大墨團,林遠秋傻眼,這不會是生宣吧?
他趕忙拿起白紙瞧了瞧,沒有點點礬光,確認是生宣無疑了。
林遠秋忍不住想笑,前一刻他還在擔心字寫的太好會惹人懷疑,可這會兒,他卻又發愁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在暈墨的生宣上寫出工整的字來。
好在他前世的書法基礎還在,等練寫了整整一大張後,林遠秋已能很好的控墨了。
見兒子一筆一劃越寫越認真,林三柱的嘴角也跟著越揚越高。
心中更覺欣慰,也不枉他咬牙扛下的那些麻袋。
正這樣想著,就聽屋外頭傳來林大柱的聲音,“咦,咱家的磨刀石咋成這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