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好了價格,兩邊都不拖泥帶水,當場錢貨兩訖。
江茴和師雁行對黃兵感謝到了十二分,連帶著魚陣也跟著說謝謝,把他逗樂了。
他倒不圖什麼回報。
孤兒寡母的,賺點辛苦錢不容易,不過伸把手的事兒,也算積德了。
江茴要給謝銀,黃兵死活不要。
倒是師雁行趁他們推拉的空檔,跑到街邊點心鋪子包了桃酥、綠豆糕兒、風乾桃條和麵棋子四色點心。
“黃叔,知道您不缺這些,回去給嬸子和孩子們甜個嘴,多少也是個意思。不然就是真叫我們過意不去了。”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黃兵略一遲疑,到底是接了。
又玩笑道:“小孩子家家,怪老道的,我看隻怕你不日就要往縣城走了!”
這姑娘說話做事之精準老練,完全不像一個十二歲的小孩,來日真能成就一番事業也說不定。
若旁人聽了這話,少不得謙虛一回,沒想到師雁行卻大大方方點頭,“那就借您吉言了。”
這鎮子還是太小了,消費能力有限,能往上走,自然要儘快往上去。
她認得如此爽快,倒把黃兵唬住了。
他愣了會兒,“你就不怕?”
師雁行反問:“都是兩個眼睛一個嘴,一個腦袋兩條腿兒,怕什麼呢?”
她看不出一點勉強,眼底閃著自信的光,像兩顆星星。
是啊,怕什麼呢?
黃兵在心裡把這話念了兩遍,倒是勾起一樁舊心事。
買了騾子,師雁行她們又順便去看了劉大娘。
對方卻表現得遠比她們更迫切,老遠見了就一個勁兒招手,示意她們趕緊過來。
“今兒一大早就有人在這附近鬼鬼祟祟的,”劉大娘壓低聲音說,“專門盯著這裡瞧,才剛竟然又打發了一個女人來問這攤子的事兒,我可什麼都沒說。”
這就是與人為善的好處,若她們沒有從一開始就幫著劉大娘,保不齊明兒這攤子就換主人了。
劉大娘又說:“我看那貨沒存好心,保不齊是看你們掙錢眼紅了。”
江茴一驚,這不就是之前師雁行說的事兒?
師雁行對此早有準備,倒不覺得意外,隻是向劉大娘道了謝,又請她看自家剛買的騾子。
“騾騾!”
魚陣大聲介紹道。
她對這個毛茸茸的新同伴非常喜愛,小手動不動就去捏人家的耳朵。
“哎呀,這可是頭好牲口!”劉大娘剛才光急著報信了,一時竟沒注意到她們中間多了頭騾子,如今一看又驚又喜。
這騾子一點不怕生,也不知是否與師雁行一眼相中有關,竟十分合眼緣,又乖巧。
“多謝您老提醒,”師雁行道,“趕明兒我們就又回來了。這回有了騾車,一定能多弄兩個菜,到時您老的熱炊餅就更好賣了,隻怕一個人還忙不過來呢。”
說得劉大娘越發歡喜,笑出一臉褶子。
“忙些好,忙些好,若沒得忙,豈不就要乾巴巴等死了?”
眾人就都笑了。
告彆了劉大娘,魚陣趴在江茴懷裡逗弄後麵的騾子,看它抖一下耳朵就跟著笑,也不知究竟樂什麼。
江茴問師雁行,“還真來了,咱們怎麼辦呢?”
師雁行不答反問:“你知道東大街的小衙門怎麼走嗎?”
當地百姓把幾個縣裡派下來的衙役常駐的地方稱為小衙門。
江茴一怔,點頭,“知道。”
師雁行又問:“今天帶的銀子還剩多少?”
江茴道:“一兩多吧,原本預備著請黃爺吃飯的。”
夠用了。
師雁行就折回方才的點心鋪子,在剛才四樣點心的基礎上又加了兩樣,一個棗泥五花酥,一個琥珀核桃板糖。
出門右拐,又去酒肆裡要了一壺中檔燒酒。
點心和酒共計一百一十文。
快頂得上一天的營業額了。
江茴看著有點心疼,卻也知道這是省不了的,就沒做聲。
往衙門裡送東西,不好太過簡薄。
兩大一小加一頭騾子去到小衙門,江茴抱著魚陣,且有些踟躕,不知如何打交道,師雁行就一手點心,一手酒壺進去了。
這是一座臨街的二進小院,白天幾個衙役就在前院應酬,晚間去內院睡。
這會兒已經過了早晚巡街的時間,不過因為今天是大集,人多雜亂,衙役們也不敢太過懈怠,六個人兩兩一組,接力式的出去巡查。
師雁行進來時,留守的四名衙役正坐在桌邊磨牙扯屁,時不時爆發出一陣哄笑。
“請問幾位差爺……”
幾人正笑時,就聽清脆的女聲自門口響起,扭頭一瞧,是個俏生生提著東西的姑娘。
最靠近門邊的衙役也不過二十來歲,抓著把南瓜子走過去,“什麼事兒?”
師雁行就道:“我們娘幾個在前頭街上支了個攤子賣飯食,想問問怎麼交稅?”
這是她來之前就想好的理由。
而且這事兒她還真不明白,劉大娘和黃兵等人也稀裡糊塗的,正好問一問。
那年輕衙役就撓頭,扭頭衝裡邊喊:“頭兒,人家來問交稅的!”
眾人正閒得發慌,突然來個小姑娘本就稀奇,且問的還是交稅的事,越發有趣了。
這世上隻有逃稅的,還是頭回見主動跑上門來要交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