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給她的從來隻有一條路,以色侍人。若她拿不到賣身契,餘生隻能靠龔拓,變成和後院那群姨娘一樣……
她眼發酸,眸中蓄了水光,一顆淚珠從眼角掉下。
微燙的淚珠砸在男人手背上,他嘴角起了笑意,雙手捧上她的臉頰,拇指肚去揉她的眼角:“知道怕了?”
“嗯。”無雙點頭。
怕了,但是也看清了。
無雙使儘力氣,從龔拓的懷裡掙脫,連著退開幾步,在他驚詫的反應中,一字一句:“世子早些回去罷,奴回課鎮院了。”
“奴?”龔拓不可置信,眸色冷了下來:“無雙,適才的話沒聽進去?”
他不明白,一向順從的女子今日為何如此反常?就算之前讓她留在課鎮院,可他現在不是來領她回去了?更不說,還與她哄了那麼些話,他對誰這樣過?
“奴告退。”無雙屏住心神,對人規矩行了一禮,隨後往後退了兩步,轉身離去。
龔拓站在原地,眼看著那抹纖弱一點點被黑暗吞噬,他垂下的手背到身後,麵上有些陰沉。
。
無雙回到課鎮院,嬋兒一直守在這兒,見人回來趕緊做了個禁聲的動作,示意著床上睡去的盼蘭。
“辛苦你了,趕緊回去罷。”無雙想著要給人捎些什麼做感謝,遂往那張舊桌走去。
嬋兒上去將人拉住:“雙姐姐,你哭了?”
她心裡一直是羨慕無雙的,因為人那樣溫柔和氣,那樣完美,對她和巧兒很好,完全不像府中彆的姐姐。可人如今泛紅的眼眶,每一步都走得無力,像是被人抽了魂兒去。本就纖瘦的身子,好像隨時倒下一般,她見了很心疼。
“沒事,適才迷了眼。”無雙扯扯嘴角,勾出一個淺笑,“沒有點心了,下回過來給你。”
嬋兒鼻尖一酸,嘴巴跟著嘟了起來:“嗯。”
嬋兒走了,屋裡靜了。無雙守在一盞燈前,手指在桌上寫著什麼,是在算賬,想知道贖身需要多少銀子。
可是最重要一點,要主家同意才能贖身。龔拓定然不會答應,那麼還是宋夫人那邊嗎?適才秋嬤嬤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她算了一遍又一遍,想走,走出去以後呢?去哪兒?拿什麼營生?每一處都要算得清楚才行,單跑出去沒用,還是要有立足世上的本事。
龔拓有句話說得對,她困在伯府太久了,已經和外麵隔絕。
燈火溫暖了她的臉,心緒也漸漸安靜下來。覺得自己方才對龔拓掉淚有些離譜,本以為這麼多年,已經學會控製情緒。
她的手掌在桌麵上抹了下,像是擦掉剛才那些虛空的筆跡。隨後看去盼蘭,眼下先讓盼蘭好起來,到時候一起離開。
這日之後,課鎮院真正安靜下來。
龔文柏知道這件事後,一番大發雷霆,顧不上疼愛新領回來的美人兒,將龔敦一頓重罰,讓人帶去了外地,無令不得回京。他這輩子沒什麼功績,還讓這個不孝子砸了老爹的院子,再不做點什麼,哪還有人把他放眼裡?
當然,這些事是暗中做的。課鎮院被砸的事,自然不能傳到外麵。
宋夫人更是放出話來,以後未經允許,誰都不可擅自去課鎮院。
這樣,無雙和盼蘭的日子算是好過起來。盼蘭苦笑著說,這是因禍得福,頂著一臉淤青,看起來有些滑稽。
自己在伯府受了多少委屈,但是送出去給魯安的家書,盼蘭總是報喜不報憂,還會捎帶上點兒錢出去。
無雙見盼蘭身上淤青總是不散,便去尋馬廄中那位懂醫術的老仆,偷著給人塞了一瓶酒。
後者欣然收下,往太陽地兒裡一坐,打開話匣子,講著自己知道的土方子。冬天淤傷不容易散,可以折些槐枝回去熬水,服下後會疏通身體脈絡。
無雙道謝,隨後回了課鎮院。不用伺候龔拓的日子,似乎輕鬆許多。
剛進院門,就看見盼蘭等在那裡。
她見到無雙,一臉的歡喜,眼睛裡的光芒藏都藏不住,一把拉著無雙進了屋。
無雙見盼蘭小心把門關上,而後從床邊枕頭下摸出一張折得方方正正的紙,塞來她的手裡。
“無雙,我哥打聽到了,”盼蘭聲音很小,咧嘴笑著,“這裡是贖身需要準備做的,裡麵寫得清楚。”
無雙低頭,小小紙片陡然生出分量,壓著手心:“贖身。”
“對,”盼蘭高興的拉著她的手,“一起走,離開這兒。好嗎?無雙。”
無雙感受到盼蘭身上的喜悅,經曆過前幾日的生死,放誰身上也會想要逃離這兒。
一輩子做附屬於主人的奴籍,和擁有自由身的良籍,當然是後者。
“還有,你上回給哥哥的東西,他幫著去問過,”盼蘭又道,挎上無雙手臂笑著打趣,“沒想到,無雙還是個小富婆。”
無雙看著盼蘭,明白人所說的東西,就是上回帶出去的首飾,魯安幫著去當鋪打聽過價格。
“怎麼樣?”她問。
“不少,絕對夠你贖身。要不要出手?我給哥回個信兒。”盼蘭眨眨眼,不由感慨一聲,“世子對你也算大方,那幾樣首飾不是次品。”
有時候主子給的賞賜,能看出對這個人的態度。比如龔敦那樣的,彆說恩賞,不搭上命已經燒高香了。
無雙垂眸,沒有回答。若是將首飾當掉,就能換到贖身的錢嗎?
盼蘭見她猶豫,搖搖手臂:“要是舍不得當,就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