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永遠跟學姐這樣在一起……

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他慌得簡直要把衣服扔掉落荒而逃。結果手一晃，許多積攢的花朵從外套滑到學姐身上。

他趕緊重新撐好衣服。

學姐還沒有醒，可是李衍的心卻越來越不平靜了。

他覺得自己最近越來越奇怪了。

他把臉轉向一邊，看向天邊的雲，不敢去看學姐的臉。

同時在努力把不應該的想法從大腦裡刪掉。

我是來上學的。不應該想其它的東西。他狠狠告誡自己。

程之遙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少年雙手托著一件衣服搭在她頭頂，臉卻彆扭地偏向一邊，耳根紅紅的，姿態奇怪極了。

“你做什麼呢？”她奇怪地問。

“沒，沒什麼。”程之遙看見他慌慌張張收起衣服，抖落了很多花和落葉。

李衍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程之遙都看不見他的正臉，隻能看見白皙的側臉都紅透了，纖長濃密的睫毛被夕陽染成了金色，在風中簌簌抖動著。

見他這副樣子，程之遙微微一笑，並沒有再問。

她伸伸懶腰，坐直了身體。

昨晚剛給畢設想出了一個新的點子，一組人忙到半夜驗證可行性，睡得晚了點。

於是剛剛在暖風和美妙音樂的熏陶下，一個不小心睡著了。

彆說，伴著音樂休息的效果真挺不錯。

好像做了個挺好的美夢。

她精神抖擻地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幾步活動下手腳，叉著腰看向天邊的火燒雲，感到胸中無比暢快。

雲朵在太陽周圍恣意燃燒著，形成了一種明豔到近乎不可阻擋的氣勢。

世間萬物都被火紅的雲朵點燃了，在遠處近處，燃成了一整片。

好壯美的一場火。

程之遙眼中迎著晚霞的倒影，感覺胸口也有什麼東西在熊熊燃燒著。

她突然開口：“李衍，你有沒有想做的事情？”

李衍還在心虛著呢。這句話一問出來，他就想起了自己剛剛的“永遠跟學姐在一起”。

於是他趕緊紅著臉使勁搖頭：“我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情”。

程之遙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又看著夕陽問：“那李衍，你有沒有不想做的事情？”

不想做的事情？

幾乎是立刻，李衍就想到了什麼。

他的臉色變了。

耳邊又響起了那些咆哮，那些威脅，那些冷言冷語，那些冰冷的計算……

沒用的東西。

他聽見冷冰冰的判詞，一個字一個字，像堅實的冰塊，砸在他的骨頭上。

他的身體發起抖來，眼眶也不受控製地發熱。

程之遙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他身邊：“有人曾經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是嗎？”

李衍眨眨眼，忍住即將流出的眼淚。

程之遙的聲音更低了：“而你並沒有屈服。”

李衍咬緊牙關，用僅剩的驕傲支撐著他的自尊：“是的，我不會屈服的。”

程之遙靠近他，握住他的肩膀：“那天，我在你的音樂裡，聽到了難以遏製的憤怒。”

她指向天邊：“就像這場雲一樣，轟轟烈烈，要燃儘一切。”

李衍抬頭，看到天邊的火燒雲，正熾熱地燃燒著，已經吞沒了整片天空。

雲朵組成的火，映在眼裡，仿佛將他的眼淚一並點燃了。

程之遙的聲音裡也蘊含著一種可怕的推力：“那些違背你的意願，逼迫你，輕視你，愚弄你的力量，難道你不想反抗嗎？”

李衍遲疑了：“我……我能反抗嗎……”

“當然，”她無比肯定地說。

“你是有力量的，你記得嗎？因為你從未屈服過，你頂住了那股壓力，你抗衡住了那股壓力。這就是你力量的體現。”

是啊。李衍突然意識到。我從未屈服過，這難道不是我的力量嗎？

程之遙的話還在繼續：“而每次，你的反抗，都會激起更大的壓力。”

是的，是的。每次他的反抗，得來的都是變本加厲的打壓，一次次怒意的升級，圖窮匕見，冷森森的一把刀，暴露出殘酷的真相……

“但你的力量也在成倍增長。你扛住了那股增長的壓力，你要用這股力量，繼續去衝擊，那些逼迫你的，輕視你，折辱你的人和事。”

她拿起樹邊放著的小提琴，遞給他：“你是有力量的。拿起這把琴，用你的力量去反抗！”

李衍接過琴和弓。

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種狀態，那種要衝破一切阻礙，哪怕粉身碎骨，哪怕萬劫不複，他也不願屈服……

絕不屈服……

絕不……

琴聲止息的時候，李衍發現自己劇烈喘息著，渾身都被汗水給浸濕了。

他有點茫然，以及脫力的空虛。

他茫然看向四周，搜尋著學姐的身影。

天邊的晚霞已經燃儘了，淺藍的薄暮逐漸堆積。

而學姐，學姐她暫停了手機的錄音，望向他的眼睛簡直在發著光。

“你做到了！”她激動地上前，幾乎要擁抱他。

“我就知道你做得到！”

她雙手緊扣住他的雙肩，手心的溫度像火一樣一路燃進他的心裡。

“我就知道，你就是我們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