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傘傘,白杆杆,吃了一起躺板板———
“俺當時是被嚇著了,然後———你———又那樣———”
許草丫紅燙著臉,抬起頭看向陰沉著臉,冷冷盯著自己的男人,支支吾吾的解釋著。
“你可以走的。”
“顧熙寒,俺是可以走,可你怎麼辦?說不準會死。”許草丫抬起頭小聲的接著話,她阿爸就是吃了蘑子死的,他們花子山上的蘑子千奇百怪,很多吃了都會死人的。
也有很多蘑子吃了會讓身體變的奇怪,比如她小時候吃了一種蘑子就神叨叨的數了一宿的螞蟻,還有一次爬上了屋頂,唱了大半天的山歌———
她的大力氣,聽阿爺說,也是吃蘑子後才有的。
“那是我的命。”
許草丫聽著顧熙寒冷冰冰的話後,整個身子失去了力氣,癱坐在了地上。圓碌碌的杏眼‘啪嗒啪嗒’的滾落著淚水,她就這麼的不堪麼?
他寧願死,也不願她救。
可是,她許草丫不想他死。
也不願一輩子和顧熙寒這個男人沒有瓜葛。
阿爺死後,顧熙寒便常常出現在她的夢裡。
在夢中,他是一個可憐的倒黴蛋。
1964年秋的一場暴雨,讓她躲進了花子山的一處山洞裡,誰知那裡有個吃了蘑子後失去理智的顧熙寒,他拉著她在山洞裡———做了夫妻,而後顧熙寒負責任的娶了她。
再後來,她難產死了。
可那個夢卻還在繼續———
她死後的第五年,顧熙寒一次外出任務,出了大事,活著回來的隻有他一人。那時候的顧熙寒沉悶了好久,不言不語,似乎聽不到外麵的聲音。
再後來,他又被迫娶了妻。
似乎人又鮮活了回來。
可是,他好累,看著讓人好心疼————
“為何死的不是你———-”
“熙寒,你就打算這麼的過一輩子了嗎?”
“顧熙寒,你還有心嗎?你爺,奶這麼大的年紀,還得他們去操心你的事情。”
“顧熙寒,你這麼活著與死了有什麼不一樣?”
“哥,對不起。我的身子壞了,答應你的事情不行了。”
“顧熙寒,你為什麼就不願和你媳婦生一個?”
—————
不知過了多少年後,白發蒼蒼,滿臉溝壑的男人孤獨的坐在椅子上,伸手撫摸著一張老舊泛黃的相片,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第一次夢醒的時候,許草丫黑瘦的臉上掛滿了淚花,心裡滿滿的是對顧熙寒的心疼和憐憫。
那麼好看的男人,怎就蹉跎孤獨了一生?
村裡的知青說:“人一輩子總要做件值得的事情,不然活著多沒意思。”
阿爺死了,二叔二嬸為了她家的房子和地,絞儘腦汁的想把她給嫁出去。而他們介紹相親的那些呆傻,醜陋或是二婚能當她阿爸的男人與夢中好看的顧熙寒相比,她哪怕真的如同夢中一樣難產死掉,也不願去和那些男人過一輩子。
許草丫想,或許自己骨子裡就是壞。
也如同顧熙寒娶的第二個媳婦兒一樣壞。
“這是我攢下的津貼,以後每月我會郵寄5塊回來。”顧熙寒說完話,也不等許草丫回應,拎著包便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許草丫看著桌子上的一堆花花綠綠的票子,忙起身追了出去,她肚子裡懷了孩子,不敢跑太快,哭著嚷叫:“顧熙寒,你———給俺——回來。”
他入伍才兩年不到,一個月津貼八塊,他給自己五塊,留下三塊錢夠他用的嗎?
她在顧家,其實花不了什麼錢的。
更何況,她攢了不少錢。
若不是她貪心,在離開家時,把能帶的家當全都帶了過來,也不會讓顧熙寒發現自己力大如牛的事情,更不會氣的當晚就提著包回了部隊。
“草丫,你小心點。”顧熙寒的奶奶謝雲韻聽到聲音,忙跑出來勸阻著。
“奶,他走了,這大半夜的他走了。”許草丫急哭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就容不得顧熙寒那個臭男人受委屈,可是怎麼辦?
她不悔。
若再來一次,她還會這麼乾。
“唉———咱回去吧。”看著孫子的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謝雲韻拉著許草丫往回走。
這兩人之間的事情,在顧熙寒帶著許草丫來京市時,顧家人便都全曉得了。這或許是天意弄人,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顧熙寒那裡會出現意外,娶了個山溝裡的姑娘回來。
唉———-這不知是謝雲韻見到許草丫後歎的第幾次氣了。
拉著失魂落魄的許草丫回到屋內,謝雲韻勸慰著說:“他們當兵的事情多,你看你大伯,除了年三十回來吃了頓飯,幾乎都見不著他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