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豬鼻子裡插大蔥,可真會裝……(2 / 2)

黎夫人吃了一驚,疑道:“老爺不會是遇上江湖騙子了罷?”

黎岑不確定地道:“我觀其言行,不像是騙子。”

黎夫人心中不以為意,卻知道他一向耳根子軟,容易被人說動,便道:“老爺還記得晚兒周歲那日,有一位高人路過,給她算了一卦麼?”

黎岑想了想,還真記起來了:“是有這回事,那人說……”

黎夫人壓低聲音接道:“說晚兒是天生的鳳命,貴不可言,還說她十五歲有一劫,若是順利渡過此劫,往後必然能萬事順遂,青雲直上。”

“依我看來,晚兒這一劫,恐怕就是這黎枝枝了,”黎夫人越說越篤定,勸道:“老爺可千萬彆被那江湖騙子糊弄了。”

黎岑初時聽那瞎眼道人的話,覺得十分有道理,真鸞假鳳,真鸞自然是黎枝枝,假鳳就是黎素晚,可如今聽黎夫人一番話,也覺得有些道理,他頓時陷入了兩難之地,無法決斷,最後隻是含糊道:“這……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實黎岑私心裡還有一個想法,管她是真鸞還是真鳳,不都是他的女兒麼?一並養著就是了,往後她們有什麼造化,還能撇下黎府不成?

黎夫人有些失望,還是勸道:“晚兒還小呢,咱們要替她多多打算才行。”

……

卻說王婆子打燈,帶著黎枝枝到了紫藤苑,說明來意,所有的下人都用一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目光看著黎枝枝,甚至有個丫環不客氣地道:“小姐方才喝了藥,已睡下了,您明兒再來吧。”

那態度說是趾高氣昂也不為過,王婆子瞧著都來氣,道:“你是主子還是小姐是主子?怎麼說話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姓黎,也是這家失散多年的千金呢!”

那丫頭畢竟年紀小,被她說得滿麵通紅,氣道:“小姐就是睡了!你們不要胡攪蠻纏,小心我告夫人了!”

黎枝枝卻微笑道:“爹爹有話要我轉告晚兒姐姐,若是她已經睡下就算了,明日再說。”

那丫環聽了,頓時有些遲疑,道:“那……你等著,我去稟報。”

她進了屋,不多時出來,撇嘴道:“小姐起了,進去吧。”

王婆子衝她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地諷刺道:“豬鼻子裡插大蔥,可真會裝相!”

“你這老虔婆——”那丫環氣急,想同她吵,又被旁人勸開了,王婆子懶得理會她,自顧自打起簾子,對黎枝枝道:“小姐,快進去吧。”

黎枝枝入了裡屋,四下環顧,點了不少燈燭,到處都是通明的,空氣中隱約泛著些藥的苦氣,她繞過屏風,一眼就看見了黎素晚,她倚靠在床頭,穿著素色的單衣,一副弱不勝風的模樣,輕輕咳嗽著。

見到黎枝枝是一個人,她的神態一下就冷淡了幾分,也不咳嗽了,輕聲道:“姐姐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聽到這一聲姐姐,黎枝枝便覺得心中惡寒,渾身冒雞皮疙瘩,甚至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她做得很明顯,沒有半點掩飾,黎素晚也看出來了,整個人都愣住,有些尷尬:“怎麼了?”

黎枝枝沒回答她,隻是借著燈燭的光芒,傾過身去,仔仔細細地端詳她,還是如記憶中一模一樣的容貌,黎素晚生得清秀嬌小,細長蛾眉,大眼睛,嘴唇有些薄,膚色蒼白,輕蹙眉頭便有楚楚之態,很容易博得他人的憐惜。

她就是靠著這些憐惜,一步一步,將黎枝枝逼上了絕路。

黎枝枝湊得很近,盯著她看了許久,就在黎素晚有些不自在的時候,她忽然問道:“你究竟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上一輩子,明明她已經贏了那麼多,而黎枝枝幾乎一無所有,她卻還是不肯放過她,甚至要了她的命。

人心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東西?

黎素晚有些莫名,卻知道黎枝枝這話彆有深意,微微白了臉,輕聲道:“姐姐在說什麼,晚兒怎麼聽不懂?”

是她慣常的無辜表情,黎枝枝莞爾輕笑起來,道:“沒關係,你以後會懂的。”

她說著,甚是溫柔地伸手,替對方撩開散亂的鬢發,輕聲細語道:“就像我一樣,過了很久,我才懂得,其實人不一定要永遠做正確的事情,譬如做一個壞人也沒什麼不好,至少能活下去,對吧?”

黎枝枝的指尖冰涼,輕觸著她的臉頰,黎素晚心中陡然升起一種毛骨悚然之感,忍不住往後仰了仰頭,試圖避開對方,聲音瑟縮道:“姐姐想做什麼……”

黎枝枝驚奇地看著她:“不做什麼呀。”

她笑眯眯地道:“我隻是來探望你罷了,按理來說,我出生要比你晚十天呢,你爹娘托人把我們調換了,所以我應該叫你姐姐才對。”

她每說一句,黎素晚的臉色就白一分,這話就是在明擺著提醒她,她才是鳩占鵲巢的那一個人,霸占了黎枝枝的身份這麼多年。

黎枝枝還在笑:“以後我就叫你晚兒姐姐吧,好不好呀?哎呀,姐姐不會不願意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黎素晚想不願意也不行了,隻是乾巴巴道:“好……”

黎枝枝眉眼微彎,新月一般,道:“姐姐真體貼,對了,方才爹爹說,要我搬來紫藤苑住,姐姐覺得呢?”

聞言,黎素晚的表情唰地一下就變了,她險些沒繃住,脫口道:“不是說不搬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