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韌古翻了一頁書,頭也不抬:“作何?”
陸韌古仇家太多,登基以來刺客不斷。
作為天子身邊第一近臣,又是金狼衛總指揮使兼皇宮侍衛統領,鄒乞從事一向謹慎。
來求見陸韌古的人,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將,又或是所剩不多的皇親國戚,他都會問清楚,因何而來。這是他的義務,也是天子賦予他的權力。
朝臣曾有詬病,指摘鄒乞手中權力過大,天長日久,恐對皇權不利,可陸韌古全都置之不理。
誰的心是好的,誰的心是壞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好在鄒乞也是個心大的,外頭愛怎麼說怎麼說,愛怎麼罵就怎麼罵,他依然坦坦蕩蕩,我行我素,一心隻為陛下。
鄒乞答:“柳大公子想向陛下求個恩典,將柳美人接回家去。”
一聽這話,陸韌古似感興趣般,終於把視線從書上移開,看向鄒乞:“理由?”
鄒乞:“說是柳美人年幼無知,又不懂規矩,恐衝撞了陛下。據說他是為了柳美人,特意從江南趕回來,今日剛到京城,回了一趟相府就急著進宮來了。”
陸韌古:“這個當哥哥的,倒是比他那個丞相爹更有人情味。”
鄒乞:“是,聽聞兄妹二人小時候感情甚好。”
陸韌古對重情重義之人一向寬厚,應道:“既如此,那就見見吧。”
片刻之後,柳思林到了,跪地恭敬請安:“小人柳思林,參見陛下。”
陸韌古放下手中書卷,抬眸看去。
柳思林年方十九,身材修長,容貌俊美,和柳美人容貌相仿,一看便知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
往日看著柳相那張臉,陸韌古覺得甚為不喜,可如今見到柳思林,竟覺得頗為順眼。
陸韌古打量了一會兒,開口:“平身,賜座。”
柳思林謝恩起身,坐在了小太監搬來的椅子上,開門見山:“陛下,小人今日前來,是想求陛下恩準,允許小人將小人妹妹接回家去。”
方才來的路上,他已經和帶路的小太監打聽過了,妹妹今日還好好的活著。
可一想到最近莫名死了的那麼多妃子,再想想父親和陛下之間的關係,他還是一陣陣後怕,迫不及待地說明來意。
柳思林直接,陸韌古更加乾脆:“柳美人甚得朕心,你且回吧。”
逼著柳丞相送個柳家姑娘進宮來,無非是因為那老東西先前蹦躂得太歡,惹他不痛快了。他不痛快,他就不想讓那老東西好過。
本以為那老東西會把他那寵愛的養女送進宮來,結果老東西不要臉,愣是把丟了多年的親閨女尋了回來。
原本,那柳美人不知柳家事,也不能讓柳丞相堵心,對他來說,留她也沒什麼用。
柳思林來接,順了他的心思,讓他接回去,回頭再逼那老東西把那養女送進來便是。
可巧的是,這位柳美人和他頗為有緣。如今,他還真是舍不得了。
小姑娘哪都不能去,隻能留在他身邊。
一聽陸韌古直接拒絕,柳思林變了臉色。
【陛下要柳家女進宮,無非是想牽製父親,順便給父親添堵罷了。可詩詩流落在外多年,對於父親來說,已毫無父女之情,完全是個棄子。一旦被陛下發現這一點,詩詩的命就保不住了。我今日一定要把詩詩帶出宮去,哪怕是用我自己來換。】
柳思林後牙槽緊咬了一下,起身拱手:“請陛下開恩,讓小人將妹妹接走,小人願憑陛下差遣。”
陸韌古頗為意外:“哦?說來聽聽,你有何用?”
柳思林博古通今,才華橫溢,頗有治世之才。兩年前,便已中了進士,還是先帝欽點的探花郎。
可自他登基以來,柳思林卻一直不願入仕,反倒是跑南闖北,四處遊曆。
如今為了他這個妹妹,倒是願意向他低頭了?倒也是個能屈能伸之輩。
他有何用?柳思林垂眸思量,小心斟酌著該如何作答。
【聖上奪位的手段雖然殘暴,有違綱常,但如今天下已然大定,聖上在朝政之上又不失為一個明君。】
【因著陛下說殺就殺的雷霆手段,一條條政令得以順利實施,在這短短一年內,動蕩了多年的大晉局勢終於穩定下來,百姓也不再顛沛流離,開始安居樂業。這些,是我這一年遊曆在外,親眼所見。】
【作為任何一個年輕有為的有誌之士,都願意輔佐這樣的天子。可我柳思林有自知之明,身為柳家子,一旦我入朝為官,勢必會夾在父親和陛下之間,左右為難。】
【可若能換得詩詩出宮,我甘願讓陛下拿我來給父親添堵,希望陛下將對父親的怨氣撒在我身上,放了詩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