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晏這回沒逞強,水盈盈的眼怔望著他,點了下頭。
燕翎唇角僵了僵,“對不起,下回我注意....”頓了一下,“不對,沒有下回。”
再也不會讓她受到這樣的傷害。
寧晏沒想到燕翎也有窘迫的時候,忍不住輕聲笑了笑。
氣氛忽然間就鬆弛了。
燕翎握緊的手鬆了鬆。
回到國公府,時辰還早。
燕翎去了書房,寧晏自然回了明熙堂歇息。
老太太徐氏聽聞燕翎回來了,派人請他們夫婦過去用晚膳。
雨已停,台階濕漉漉的,沾著些許落英。秋風夾雜著濕氣撲來,寧晏披上一件雪白的鬥篷出了門,到了院門口驚愕地發現燕翎也在,他手裡好像拿著一本書冊,看到她來,書冊卷入袖中,淡聲道,“我陪你一道過去。”
本來也該一起過去的。
寧晏笑了笑,“好。”
他已經在慢慢改變,從最開始獨自一人前往容山堂,到如今在門口候著她一道去。
天色還未暗,廊廡與長廊已點滿了燈盞。
連著紅豔豔的燈色仿佛也沾了寒氣。
寧晏不緊不慢跟著他的步伐。
從明熙堂到容山堂本有長廊相接,燕翎卻習慣抄近路,寧晏隻能陪著他一起,到了一處院子,當中的石徑有些濕,寧晏不小心滑了一跤,下意識就去拽燕翎的袖子,燕翎比她反應更快,伸手就這麼撈住了她的腰。
她濕漉漉的眼神就這麼撞入他眸光裡,天色在將暗不暗的時候,他眼眸仿佛覆了一層藍幽的光,有種彆樣的深邃。
兩個人挨得太近,他的呼吸也隨著動作一起撲灑過來。
寧晏有些尷尬,眼睫悄悄地垂了下來。
燕翎麵色不改將她扶起來,鬆開她腰的同時,拉住了她的手,
怕她再摔著。
這一路直到容山堂也沒再鬆開,到了門口,婆子掀開布簾時,燕翎才不著痕跡放開了她的手。
明間內聚滿了人,二房和三房的老太太與嫂嫂們也都在。
堂上坐著長輩們,國公爺不見蹤影,隻有女眷及燕翎四兄弟。
行過禮後,燕翎坐在徐氏下首,寧晏挨著他落座,才坐下來恍惚發現對麵二老夫人身旁的姑娘朝她瞥了一眼,見她發現了,又忙不好意思低下頭。
寧晏有些莫名其妙。
這時,二房的老太太指著身邊那位年輕漂亮的姑娘道,
“嫂嫂,這是我娘家的侄女,名嬛兒,雖是庶女出身,卻自小在我娘家嫂嫂跟前,當嫡女養大的,她前日剛從揚州來,我讓她來認個門兒。”
那名喚褚嬛兒的姑娘梳著垂髻,眉眼生得嬌怯,顰顰一笑,頗有幾分嫵媚風情。
她穿著粉桃的馬麵裙,披著一件不算厚的長衫,勾出窈窕的身形,上前給徐氏行了跪拜大禮,起身時,又朝燕翎與寧晏屈膝,嬌滴滴喊了一聲,“給表兄表嫂請安。”
燕翎眼神毫無波動,也沒看她,微不可見點了頭,寧晏頷首笑了一句,“褚姑娘好。”
徐氏象征性地誇讚了幾句,當場給了見麵禮。
寧晏身為燕家未來宗婦自然也得表示,她來時無人通報她,隻能將頭上一隻玉簪抽下來,遞給褚嬛兒,“我不知褚姑娘過府,一點小心意還望笑納。”
褚嬛兒一雙眼水靈靈的,恭敬地笑著,“嫂嫂給的自然都是好東西,我定然喜歡的。”
寧晏隻覺這姑娘熱情地有些過分。
因無外人,男女並未分席,一大家子圍了兩桌用膳。
寧晏先替燕翎布了菜,燕翎也配合地往她碗裡夾了一截藕片。
寧晏其實不愛吃藕,偏生燕翎麵前最近的便是藕,信手就夾了,寧晏當著眾人的麵也不能將藕片扔開,細嚼慢咽給吃下了。
宴畢,燕翎與幾位弟弟先告辭離開,走的時候又看了一眼寧晏,寧晏忙了一日有些累,也打算早些回去,便與燕翎一道告辭。
不成想二房老太太笑著攔住燕翎,
“翎哥兒,你沒急事吧,我正有事要與你商量呢。”
她身後的褚姑娘害羞地垂下了眸。
寧晏臉色微微一變。
那二房老夫人目光意味深長盯著她,寧晏便明白,這是要避開她,她神色冷淡地跨出門檻。
她本在燕翎身後,燕翎轉身過來時,二人剛好錯開。
二房老太太尋他能有什麼事,必定是拖他給她兒子走門路,燕翎沒往旁處想,便折回來坐下。
如霜扶著寧晏在長廊上緩步前行,蒼穹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亮,絢爛的燈芒驅不散夜的寒涼,主仆二人的背影,交疊在一起,如形單影隻的孤鶴。
如霜的手抖得厲害,嗓音如繃緊的弦,帶著顫音,
“姑娘,奴婢覺得這個嬛兒姑娘不太對勁,那二房老太太該不會是要給姑爺納妾吧....”
寧晏眼神淡如纖雲,眼瞼疲憊地垂了下來。
有些事情不是她能控製的,燕翎彆說是納妾,再小的事她也抉擇不了。
胃部因那無法消化的藕片而膈得難受,寧晏細細地咳了一聲。
如霜攙著她回了明熙堂,榮嬤嬤與如月瞧見寧晏臉色發白,皆問怎麼回事,如霜怒火衝衝待要實話實說,寧晏擺擺手疲憊道,“我不小心吃了些藕片,難受得很。”
榮嬤嬤一聽心疼地誒唷一聲,連忙將她從如霜手裡接過,抱在懷裡,“我的小小姐....”
給她灌了一碗紅糖薑水,寧晏捂著胸口勉強吐出來了,懨懨地躺在床上閉目歇著。
燕翎處置完容山堂的事,便來了明熙堂,如霜雙手揖在腰間,朝他冷冷施了一禮,
“世子爺,夫人身子不適,已睡下了。”
一想到燕翎新婚期間要納妾,如霜脾性再好也有些忍不住了,她身為丫鬟自然不能說什麼,卻在有限的程度內,替主子表達不滿。
燕翎察覺丫鬟語氣裡的冷淡,唇角抿成一條直線。
寧氏聰慧,定是猜到二嬸所為,生氣了。